穿好衣服，杨毅黑着脸交了水电费，把带着一脸诡笑的张婶推出了房门。
杨毅郁闷得想在地上开道缝，把脑袋塞进去。可怜他一世清明，就因为春心萌动了那么一下，就因为冲出浴室的动作比穿衣服的动作早了那么片刻，就这么毁掉了——目睹了自己飒爽英姿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士，更可悲的是——她还是已经成熟得过了头的！
门“咚咚”响了两声，杨毅拉开门，只见张婶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小杨儿啊，下次可别忘记关门，安全问题很重要！这也就是我，这要是别的什么人呢？——我就是说说，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我走了啊！”发觉杨毅的脸色正在迅速变幻，张婶赶紧转移了话题，作势要走。
“您慢走！”杨毅僵笑着把门关上，这要是别的什么人？他倒宁可破门而入的是个江洋大盗，反正这屋里也没什么可丢的了。这倒好，把脸给丢了……
他掏出手机，给爸妈各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们事儿办完了，这就回家。门再次响了起来。
杨毅脑门儿的筋蹦了起来，这位大妈没完了？他猛地拉开门，带着僵硬的笑容问：“张婶，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门外的人“啊”地轻叫了一声。
杨毅一看，外面站的是个长发美女，大概是被自己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正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
杨毅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以为是物业的人。吓到你了吧？”
美女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杨毅脑袋一懵——最近真是怎么了？怎么全是跑来和自己联谊的故人。他茫然地打量着美女的脸，恩，确实有些熟悉，相当熟悉，谁来着？
美女的脸红了，不过眼睛里清晰地流露出了知道自己被遗忘的失落：“我是柳欣。”
杨毅被雷击中了，这算什么，天上掉馅饼么？还是冥冥之中的红线？他刚想去“泡”人家，怎么就自己跑上门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怎么会没认出来呢？
杨毅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柳欣，确实很相似，只不过似乎化了淡妆，五官也比四年前舒展得多，原来乖巧的短发现在变成了柔顺的长发，气质上变化很大。
杨毅摸了摸鼻子笑道：“女大十八变，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事实是他在高中的时候也不过是远远地观望了一下柳欣而已，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他就转走了。
其实杨毅是直到高三第二学期才突然被妈妈强行转学的，杨母为了让儿子在好学校冲刺高考最后阶段，几乎调动了所有人力硬生生把儿子在最后半年转进了一所重点高中；不过他对班中绝大多数同学的印象却仅止于“记得”——他记得他们的样子，他们的名字，也记得他们大概是什么样的性格，不过这当中就是缺少某些感觉。如果一定要说缺少些什么的话，那就是熟悉感——它还不及在新学校的那半年时间里培养出来的感情来的亲切。杨毅相信这是“人走茶凉”的最强力佐证。
“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么？”柳欣巧笑倩兮。
杨毅往后让了让，笑道：“请进，不过家具都搬走了，与其进去倒不如到楼下草地上聊，虽然也一样什么都没有，但是好歹环境优雅，空气清新。”
柳欣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空荡荡的客厅里，略显惊讶：“原来你在搬家啊。我还是改天再来打扰吧！”
“没事，已经搬完了。你要是改天了，这儿就人去楼空了。”
柳欣又笑了起来。杨毅回身锁上了门，两人一起下楼去了。
杨毅家的楼下虽然大多被乱七八糟的小饭馆盘踞，但是小区内部环境还算幽雅，零星分散着几块草地，也有那么几棵楼高的大树，下面摆着张石桌。两人各坐一边，各怀心事，半天谁也没说话。
登门造访的柳欣显然是有事要说，正在思量怎么开口；至于杨毅嘛……
轻咳了一下，杨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儿的？”他对此很好奇，难道是她对自己暗恋已久，偷偷调查出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柳欣有点意外：“是你告诉我的。你不记得了？”
这个回答倒让杨毅呆了一呆，他和柳欣总共没说过几句话，怎么会那么勇猛地告诉对方自己家的住址？他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啊？是吗？不好意思……好像是……”
柳欣垂下头，轻声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我就是坐在这里的。”
杨毅更无语了。看来自己不止说过，还带人家进过家门！
可这么重要的事件他怎么会忘了呢？绝不可能！
关于柳欣，除了她那些别有意味的眼神以外，再没有什么印象存留了。难道是她记错了？可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柳欣从包里取出一只银色的钥匙扣，是一把小锁的模样，递到杨毅手里：“你还记得这个吗？”
杨毅摇了摇头：“钥匙链？你不会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吧？”
柳欣不答反问：“那你还记得‘小灰’吗？”
杨毅继续摇头，心里却开始焦虑起来，柳欣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全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或是地名。有些他知道，可他完全不知道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柳欣问这些问题不可能毫无意义，但是他却想不出这之间的关联，如果不是对方精神上有问题，那就是自己这边出了毛病。
越来越多的未知的“记忆”被提出来，没见过的日记本，想不起来的同学，似乎从没做过的事情——这些东西洪水一样涌进脑袋，杨毅感觉心口一阵狂跳，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失忆！
杨毅喉咙有些发干，他茫然地看着终于沉默了的柳欣，他想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柳欣已经站了起来：“我想我该走了。”
杨毅感觉脑袋发胀：“为什么？”
柳欣似乎想说些什么，悲伤、无奈、疑惑、茫然……她的表情飞快地变幻着，但她终于无力地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好象没有什么意义了。”
“没什么意义？”杨毅恼怒地拉住抽身欲走的柳欣，“你来找我，问了我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把我弄得一头雾水，神经兮兮的，然后就扔下一句‘没意义了’就走了？你至少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吧？！”
柳欣被杨毅的怒吼吓住了，她吃惊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抽回双手举在两侧：“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失态了。又吓到你了吧？但是我真的很茫然，你……”
柳欣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凄然的表情，柳欣说出了一句让杨毅瞬间石化的话来：
“我是来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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