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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北京,异常的闷热.时值中午,离城门口不远的一条街道行人寥寥,路边的大树上知了们的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小贩有气无力的叫卖声.和往常一样,这是一个平静的中午.
路边不远的一颗大树下,一个卖瓜的老汉正靠着树干打着盹,突然莫名感到周围空气有一丝波动,忙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却并没发现那几个经常来偷瓜的小孩的身影.老汉苦笑了一下,站起来揉了揉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马蹄声和马车轮子声,老汉侧耳仔细听了听,辨明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过来的,听声音马队规模还不小,不知又是哪个王公大臣要出城找乐子.
老汉每年夏天都进城来这卖瓜,时间长了,眼力和阅历也就比村中的乡亲们厉害的多,在乡亲们眼里身份自然也高了不少,老汉素来引此为豪.今年年初,朝廷和关外打了多年的女真人突然一下子不打了,女真人归顺朝廷了.当时老汉的一个堂弟帮人往城中运了一车腌好的大白菜,把这个消息带回了村里,严重影响到老汉在村中的地位,老汉感觉到了压力.上个月,田里还有好多瓜没熟透,他便摘下来,比往年早了十几天进了城.
到了城里,老汉发现世道真的变化很大.朝廷前几个月封了个德亲王,据说是皇上的表兄,不久前才带着一群家人骑着一种叫做飞机的大鸟从东海以东万里之外回来.这个亲王一回来,就吓坏了女真人,女真人便赶忙和蒙古人一起向朝廷称臣了.前几个月,朝廷又派德亲王率大军远征日本,只打了半个月,倭人便向朝廷称臣纳贡了.
听说德亲王还要倭人赔偿朝廷百年倭患损失的财物,倭人诚惶诚恐的答应赔偿几千万两银子呢.老汉当时花了一个半熟的西瓜从一个十来岁的小孩那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笑了笑,只当小孩骗他的瓜吃,几千万两,那是多少银子啊,这倭人老汉也是听买瓜的人说过的,住在东海外几个岛上,都是些靠打鱼为生的人.听说那边的人穷的连衣服都没的穿,男人只在胯间裹一条布带子遮丑,女人身上则成天用被子包着.这些人要是有那么多银子,就不会这么多年作强盗来抢中华子民的财物了.
老汉想起前几天那个半大小孩说的话,又笑了笑.如今朝廷和女真人不打了,边疆再无战事,今年自家的丁税可能要少上一点了吧,小儿子也应该用不着担心征兵了...
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从街道那头拐角处传来,惊扰了老汉的思虑.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个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出城老汉抬起头,顺着声音远远望去...
“锦衣卫!”待来骑靠近,老汉大惊失色.朝廷的锦衣卫,在城里卖了这么多年瓜,老汉也是见过几回的.可从来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锦衣卫...
上百名锦衣卫呼啸着策马疾驰而过,往城门外飞奔而去.老汉被马队惊呆了:出了什么大事了!
未及老汉回过神来,街道拐角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几十名骑兵冒出了身影.啊,禁军、蒙古人、女真人.老汉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这个奇怪的组合.这些人看似并不像刚才那群锦衣卫那般着急赶路,只是驱马一路小跑着.渐渐的,一辆马车也露出了身影,越来越多的禁军骑兵跟在马车后在街头冒了出来.老汉有些痴了,什么人这么排场...
“停,停.就在这等吧.”一句年轻人的声音从车中传出,驾车的大汉应了一声,在老汉的瓜堆前娴熟的勒住两匹骏马,跳下来,作势去掀开车上的围帘...
老汉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着一身女真人的铜甲,最显眼的是腰间配的那把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刀柄和刀鞘上好几个地方闪烁这耀眼的光芒.那是宝石么!老汉痴呆的看着刀柄头上一颗透明刺眼的珠子,浑然未觉有几十名骑士已经下马将自己的瓜摊团团围住...
“李青,你和他们去吧,我不出城了,就在这等.太热了,我买几个瓜吃.”黄尚跳下马车,回头对一个正准备下车的年轻人说道.
“嘿,你又偷懒.”年轻人摇摇头,缩回了车里.先前驾车的大汉一摆手,一个女真人走过来,坐上了车夫的位置.
“那我也不去了,有什么好接的.”一个蒙古人模样的大汉将马缰交给身边的蒙古骑士,走过来.这人正是陆勇,对大中午的时候跟着黄尚出来迎接装有一千一百万两银子的车队很是不满.自前些天商量好分银之法后,皇太极和林丹两人第二天就禀明崇祯带着自己手下赶去分银子了,那时车队离北京还有两天的路程,两人率众一路急赶,当天天还没黑就迎上了车队,一到地方就大呼小叫的准备分银子,结果引起一片混乱.大明的一万军队还没收到朝廷的旨意,不敢作主答应,另外两万押送官兵立刻把他们围了起来.皇太极和林丹两人这才发现自己太心急了,连忙喝止住,叫人回北京请旨.第二天回城的人在路上碰到了户部和兵部的几个官员正带着圣旨赶来,于是又一阵清点银两的忙乱开始了...
运送银子的车队在一处山地中耽误了两三天,等女真人和蒙古人都押着自己的银车走后,又想起一万人押送六七百车的银子似乎兵太少了些,几个兵部的官员又赶忙到派人回京城调兵.前前后后折腾了五六天,这天中午,才报说离城只有二十里地了,黄尚当时正和崇祯、吏部尚书王永光、礼部尚书李标打麻将,对几个臭手窝了一度子火.听到消息,主动要求出来迎接一下,拉着正在一旁看几个宫女跳舞的陆勇就出来了…
……
队伍又动了起来,上百名骑兵跟着马车小跑而去,但此时的街道上已经和一会前大不一样.从街头到街尾间隔几步就站上了一两个手执兵器、虎视眈眈的禁军骑兵.
老汉惊诧的打量着眼前几人奇怪的服饰,丝毫没注意到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老头,看什么呢”一声断喝将老汉惊醒,转头一看,一个锦衣卫千户正冲着自己怒吼.老汉不由一个哆嗦,险些瘫倒在地.
“你干什么,别吓着老人家.下去,下去.”黄尚不满的喝斥发声之人.
老汉惊恐的看着锦衣卫千户噤若寒蝉般低头退开,转头过来呆呆的看着年轻人.
“大爷,别怕,诶,你别跪,你别跪.那些个粗人回头我好好教育他们.你这西瓜怎么卖啊”年轻人笑嘻嘻的走过来,一屁股的坐到树荫下,伸手去拍身前的几个西瓜.其余几个穿同样服饰的年轻人也走过来,和先前那人一样,大大咧咧在树荫下围着瓜堆坐下,挑起了瓜.
“大人,您随便吃,随便吃.”老汉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的去找自己那把切瓜的刀.刚探身握住刀柄,手腕便被一只铁手紧紧握住了,手腕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老汉不由哎哟的叫唤起来.
“鳌拜,你干什么.松开,松开.”黄尚越发不高兴了.
“大爷,来,来,坐到我边上来.咱们聊聊.”黄尚起身站起来,将老汉拉过去一起坐下.鳌拜顺势拿下老汉的破刀,开始闷头切西瓜.
“小鳌子,你多切些瓜,让周围的弟兄们都吃上,今天我请了.诶,刘千户,你叫弟兄们都站到荫凉处去,大热天的站在大太阳底下干什么.各位弟兄,下马,下马,自己找荫凉处呆着,过来吃瓜.”黄尚见刘千户有些犹豫,站起来高声大喊…
“大爷,你这瓜不错嘛!一季下来,能卖多少钱啊,家里有几个人,生活怎么样”黄尚接过鳌拜递来的一片瓜,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回,回大人的话.这瓜是,是前些天刚摘的,我儿子昨天才送来.每年小的都在这卖,这一片的人都认识小的.一季下来能挣个一两三钱多银子呢.”老汉见年轻人面善,态度和蔼,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惊慌了.
“一两三钱多银子大爷你家里还种地么,粮食够不够吃啊”黄尚皱了皱眉，咬了口西瓜.
“回大人的话,我们家是租了村里谢老爷家的地,谢老爷对我们这些人还是很和善的.小的家里租了十五亩地,五亩种了西瓜,还有十亩种了粮食,家里六口人,一年下来交完租子粮食也还能吃上八九个月,这卖西瓜的银子也还能剩个七、八钱,加上小的两个儿子会做点木工活,一年下来吃饭还是能凑合的.”老汉恭恭敬敬的回答到,心里还有些骄傲,两个儿子会点手艺,自己家的生活水平在村里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七、八钱银子!”黄尚对这个年头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可供多少人消耗多久没有一点概念,但老汉说的银子交完租只能剩下个七八钱还是听的很明白.
“大爷,你家五亩西瓜怎么只能挣个一两三钱,还不如种粮食呢”陆勇在旁边也纳闷.
“两位大人,这种地得交租子啊.我们村里一亩地交五成租,这种西瓜和种粮食差不多的.可家里不能光有粮食,也得有点闲钱买些油盐酱醋不是,所以小的种了几亩西瓜.交完租还能剩下一两三钱银子,回头还得再给城门的兵爷和巡捕房的几位官爷孝敬点,所以只有七八钱银子了.”老汉见几位年轻人似乎好说话,胆子一壮,就大胆的有什么说什么…
“大爷,你在村里算过得好的吗”黄尚闷头来了一句,挥手示意鳌拜将西瓜去分给其他人吃.
“嗯,还行,还行,年底还能落下个几钱银子的余钱.小老儿也姓谢,和谢老爷家也算是宗亲,在村里也经常能得点照顾.小的家里在村里怎么也算是中上游.”
“噢,这样啊.刘千户,叫弟兄们过来拿瓜吃,还要让人送过去不成.”黄尚面色沉沉的随口应了声,站起来哟和远处的那些兵丁都过来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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