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宪还没有接到孙庆华的战报,以为良县已是囊中之物,高兴地对丁兆宇说道:“军师,应该通知姜贵庆所部出击了吧。”
丁兆宇道:“姜贵庆的黑旗军与我们距离最远,我已经提前派人去通知他们了。”
一亲兵禀道:“少盟主,杜旗主来信说请求加派人手。”
陈宪站起身来,说道:“该我上阵了,点齐本部人马,准备出战。”黄旗军作为最后的预备队开始前进。
凌友增看到敌人又有一大队人马上阵,心中顿生绝望之感,知道无论自己再如何尽力,也挽回不了现在的颓势了。为了掩护仅存的先锋队士兵和贾杰的性命,凌友增激起了全身的力量,格开徐浩的兵器,杀向敌军最密集之处。徐浩紧追不舍,暴民军为保护主将,分一队人跟随徐浩而去。府军先锋队压力大减。
贾杰怎么会看不出凌友增此举的意思,不禁长叹一声,对众军道:“凌军尉正在为掩护我等舍身杀敌,弟兄们不要辜负了他,随我拼死杀出去。来日为凌军尉报仇雪恨!”先锋队一千三百余人,个个眼中含泪,轰然回应。这支满怀仇恨的军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强行又将暴民军的阵列撕开,向大队逐渐靠拢。暴民军也被他们这种完全不要命的疯狂气势吓坏了,纷纷让开,尽量不与之正面对抗。
行不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呼,“兄弟们保重!”回头看时,凌友增已经同时被十几支长枪刺中,徐浩赶上前去一刀将首级砍下。有些左先锋队的士卒见了,不禁哭喊道:“将军!”当下就有十余人要冲回去抢夺首级。
贾杰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站住!你们回去只是送死,凌大人就白死了!”士兵们哭声震天,只能用眼前的敌人泄愤,遇到暴民军时往往不把对方砍成肉泥就绝不罢手。
就在黄旗军加入战场时,已有斥候报入本阵中,孙益顺看了一眼何基鹏,说道:“大人,暴民军已经全压上来了,我们也该尽全力了。”
何基鹏道:“是该尽全力了。孙参赞回大营去辅佐侯成波吧。告诉他,严防暴民军从后路来袭,我们在前面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让他与大营共存亡吧。”
孙益顺低头道:“大人,属下思虑不全,致使良县一军未能成为左右战场的奇兵,无脸再回大营,请允许属下跟随在你身边。”
何基鹏笑道:“孙参赞莫不是以为此战我军必败?放心吧,关中府军永远天下无敌,就是拼个全军覆没,也要让这些关东的暴民永远听到我们的名字就胆颤心惊!”
一直在本阵侧后充作预备队的郑耀来到了幕帷中,单膝下跪道:“请总管大人多多保重,属下带人先去替您冲杀了。”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不久,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传来,郑耀的四千人部队呼喊着从本阵旁杀过,列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阻止着暴民军的汹汹来势。双方能在正面战场上使用的兵力都已经毫无保留的调动了,共计八万余人互相厮杀。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阵形可言了,双方的士兵们见到对方就是你死我活的拚命招式,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叫声、呻吟声,武将们或捉对儿厮杀,或以个人之力在乱阵中冲突奔往。鲜血汇成一条条小溪,连脚下的土地都被血水浸润的湿滑泥泞。
贾杰的先锋队残部还没有到达本阵就又被裹入了战团,体力稍弱的早就战死了,能站立到现在的都是军中最最悍勇之辈。贾杰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他的腹部中了一枪,肠子顺着伤口流到了体外,整个人躺在地上,轻微地抽动着,死亡的大门已经对他敞开。
总兵刘世英的战马也在乱军中被刺死了。现在他提着已经卷刃的长剑,奋力格挡着敌人攻来的武器。亲兵们都战死在他身边,个个都是力战而亡。一个暴民军看准空档,一刀砍断了刘世英的左臂,刘世英惨呼一声,跪倒在地。那暴民军见对方的衣饰是个大官,不禁兴奋地喊道:“我立大功了,我立大功…………”话还没喊完,已经被刘世英的长剑从他口中狠狠刺入,剑尖透颅而出。眼看着又有几个暴民军持刀冲到近前,刘世英已经没有余力再战了,他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颈部一痛,已经身首分离。
何基鹏在本队中亲眼看见先锋队和右翼队的将旗倒下了,心中一痛,双目泛起泪光,缓缓道:“告诉郑耀,不用再护着本阵了,冲过去吧。”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郑耀队中呼喝道:“府军无敌!”接着就见他们扑向了暴民军。郑耀所部养精蓄锐已久,加入战团后所形成的冲击力逼得暴民军连连后退,一片混乱。
青旗军旗主杜建骂道:“吵死人了!打了好几个时辰还没完没了。这些关中的狗崽子们不知道什么叫累吗!”
部下一个头领道:“旗主,打了这么久,死的最多的都是咱们青旗军的兄弟啊,再这样下去,消灭了府军咱们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杜建吐了一口痰,说道:“都打成这样了,老子还能撤兵不成!硬着头皮打吧!”
陈宪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杜建阵中,开口道:“杜旗主,再坚持一阵,姜旗主的黑旗军只要能及时赶回,这场战斗就算结束了。”
杜建气哼哼地说道:“他妈的,府军果然厉害,老子的预备队都派上去了,身边就剩这三百亲兵了。老姜要是敢来迟,老子跟他没完!”
二人正说着,丁兆宇驱马急急赶来,身边跟着的正是“铁枪震关东”孙庆华。见了他们,陈宪吃惊道:“军师和师傅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良县怎么样了?”
孙庆华垂头丧气地说道:“良县守军不下万人,属下攻城不利,只好撤军回来了。”
丁兆宇道:“少盟主,快调点兵马回来吧,良县近在咫尺,不久驻扎在那里的军队就很有可能抄截我军的后路。我们对府军的实力太低估了。”
陈宪这下真的慌了手脚,问道:“所有的部队都派上去了,哪还抽的回兵力啊。军师可有妙计?”
丁兆宇说道:“我也没有法子了,孙将军带回来的只剩六千多人,而且都犹如惊弓之鸟,我军士气已馁,难有作为了。”
突然间喊杀声从后方传来,远远望见一支人马打着府军的旗号,朝暴民军本阵冲来。丁兆宇急道:“躲不过了,各位马上向前冲吧,我们的大队正在与府军接战,那里人多,可以抵挡一阵。”众人不再多说,立刻照办。
杀来到这支正是苏炎宁的军队,他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两军都在尽力搏杀时,正是精神最紧张最脆弱的时刻。果不其然,见到这股突然从后路冲出的敌人,暴民军立刻感到自己被包围了。军心大乱。不断有人高声喊着,“我们完蛋了。”
“我们中计了,被包围了。”
“府军十几万大军杀过来了,逃命吧!”
战线瞬间崩溃的暴民军斗志已失,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各旗的大小头领们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安抚住军心。徐浩连连砍死六、七人,口中喝到:“后退者死,都给我回去杀敌!”哪里还有人听他的指挥,乱军之中冲动他也迷失了方向,竟然跑进了张文春的骑兵队中。
张文春见了他大吼一声道:“受死吧!”手起枪落,正中徐浩左胸,徐浩受了这致命一击,口中吐血,撇了武器,双手紧紧抓住枪尖不肯松手。张文春连夺几下都为奏效,正全神贯注夺枪,却没防备住旁边一名暴民军的偷袭,被一刀砍在腿上,深可见骨。多亏几名部下赶来,将偷袭者乱刀杀死。徐浩也因受了重伤,失血而亡。
张文春大腿流血不止,被紧急送到本阵医治。何基鹏见他因为大量出血而苍白的脸色,心中悲恸,握着张文春的手说道:“安心养伤,暴民军大势已去,我们胜了。”张文春点点头,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何基鹏重振精神,走出幕帷,朝本阵的府军们大声说道:“暴民军主力已被击溃,各位随我一同杀敌。”本阵正要行动,大营方向突然浓烟滚滚,杀声大起。
孙益顺道:“糟了,一定是抄袭我军后路的那支暴民军回来了。”
何基鹏道:“不用紧张,大营还有几千人,不会出什么大事。我们只要击溃这些正面之敌,就已成了不败之势,些许跳梁小丑不足为惧。”遂不顾大营,引本阵向战场前进。现在暴民军已经完全溃散了,府军和镇军漫山遍野地追击着敌人,砍倒、枭首,再追,再砍。每个人都在趁这个机会多割首级,多立军功。暴民军的各旗头领们仗着胯下有战马代步,早已逃的不见了踪影。
偷袭府军大营的黑旗军得知主力已败,也灰溜溜地撤走了。府军打扫战场,得首级三万余颗。整个战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几乎有一半的尸体是肚破肠流,死相极惨。府军、镇军一方也有一万五千余人战死,九千多人重伤,全军仅不到一半人幸存。总兵刘世英,军尉凌友增、贾杰、李树友、吕志东等将领战死,张文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一条右腿却成了残疾,永远无法再上战场了。可谓伤亡惨重。
全军休息一晚,次日开拔,缓缓向夜舒郡行进。夜舒郡还没有出现任何暴民军,又是靖东大将军府的治郡,是目前最适合大军休整的地方了。
关东之战,暂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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