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遇用半颗碎银打发了匆忙赶上来的小二,美美睡了一觉后,第二日一早便结了账,又向掌柜的买了些干粮,继续向金县赶赴。
因为生怕那紫衣少女再来找自己麻烦,杜遇便专拣较为隐秘的小路行走。行了半日,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时值七月盛夏,湖广、江浙一带一到正午时分,阳光必是火热毒辣,白日里少有百姓出行。杜遇虽走小路,多有树木遮掩,也被这毒辣阳光晒得浑身燥热,行至晌午终是有些体乏。杜遇就地而坐,默运玄冰寒劲,小半时辰,体内一股股寒流散发全身,署意顿消。吃了些干粮,杜遇起身继续赶路。
走到第三日,杜遇终于来到金县境内。对这座生活了十一年的小县城,杜遇早已有了“家”的感觉,虽离开只有短短三月,回家的那种莫大期盼感还是接踵而来。
不远处便是金县管辖的一个村落,杜遇此时正自口渴难耐,于是加紧脚步准备往村中取水解渴。
方走数步,忽听前方有人喝道:“把货留下,人可以走。”
金县只是个穷苦小县,县中富户极少,怎会有强盗来此打劫。杜遇心中大奇,忙快步走上前一瞧究竟。
只见十几个衣着破烂之人,最大的不过三十余岁,最小的仅有十来岁,个个手持锄头、铁锹、镰刀等各式各样的农具,将三个人围在垓心。那三人手中各持一柄单刀,可能是迫于对方人多势众,不敢上前拼杀,只是死死护住身后的几只木箱子。
一个三十来岁的高大汉子从人群中跃众而出,似是那十几人的首领,大咧咧道:“识相的放下箱子,绕你等性命,快滚。”
那三人中也站出一人,用略显生涩的汉话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们可以给你,但箱子决不能留下。”
“你当我们蠢吗,箱子里定都是值钱的货,我们就要这些箱子,再敢废话,休怪我等不客气。”那高大汉子嚷道。
守箱子的三人低头凑在一起,似乎合计了一番,先前发话的那人又道:“这箱子我们是要送给一位好汉的,你们既然想要这箱子,就派出一人和我们三人中的一人较量,赢了就可以把这些箱子取走,输了放我们过去。”
对面众人一阵哄笑,那高大汉子冷笑道:“我们和别人较量都是一齐上的,从不落单。”说完向身后做了个手势,众人拿起手中农具,准备一拥而上。
杜遇一看便知那十几人是金县的百姓乡民,其中几个还是曾经与他一同行乞过的小乞儿。那三人虽身陷包围,脸色却平静如常,显然是身怀武艺,也许是箱中之物颇为贵重,才没有上前厮斗,只紧紧护住木箱。
十几个乡民越逼越近,那三人脸上渐渐露出狠色。杜遇情知那三人只要出手,那伙乡民决计不是对手,非死即伤。杜遇本不愿多管闲事,但实在不想破坏自己回家的大好心情,见脚边有几颗碎石,心中已有了计较。
高大汉子见对方并未因自己这边人多而胆怯,咬了咬牙,大吼一声:“上!”
众乡民操起手中家伙冲了上去,那三人嘴边都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举刀迎去。
不远处陡然响起“嗖嗖”两声,对阵双方自是没有发觉。眼看兵戎相见,那伙乡民突然莫名其妙地接连倒下,各自按着左肩哀号,锄头、铁锹顿时散了一地。那三人面面相觑,地上的高大汉子忍痛道:“算你们走运,兄弟们,快撤。”十几人也不顾地上的农具,落荒而逃。
方才正是杜遇以碎石分击那伙乡民左肩穴道,乡民都是毫无武功之人,中石后还以为见了鬼,无不心惊胆寒,早已萌生退意,哪里还不逃之夭夭。
见此间之事已了,杜遇正想继续赶路,却听一个粗豪又带些滞涩的声音道:“请高人留步,出来现身一见。”
杜遇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躲在原处仍不现身。那人又用生涩的汉话重复了一遍,杜遇这才明白自己道行不够,只得尴尬地走了出来,讪讪道:“各位莫非是叫在下吗?”
那讲话之人当先向杜遇施了一礼,身后二人也学着他的模样向杜遇拜谢,杜遇这才仔细打量众人。讲话之人衣着较为华丽,四十岁上下,身形较之身后两人略高,面色红中带紫,两撇八字胡,一看便知非中土人士。后面二人都是虬髯汉子,长相颇为相似,三十上下年纪,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华服人背后。
只听那华服人道:“多谢侠士相救。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是辽东建州女真族人,来中原做皮货生意,刚才路遇抢匪,幸亏侠士及时出手,助我等渡过难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江湖中人分内之事,兄台不必客气。”杜遇想尽量做出些江湖侠士的样子,这几句话讲的倒也顺溜。
“侠士功夫在下很是佩服,前面有一座小县城,我们到那里找个地方喝酒如何?”华服人道,一副欲和杜遇结交的样子。
“兄台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还有要事,急着赶路,还望兄台见谅。”杜遇道。
华服人仍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叹道:“既然侠士还要赶路,在下不便挽留,这是小小心意,还望侠士笑纳。”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至少有千两。
杜遇道:“在下岂是贪图富贵之人,阁下还请收回银票。”华服人再三相劝,杜遇坚决不受,最终只得道:“日后有缘再与侠士把酒言欢。”
杜遇拱手道:“后会有期。”准备向前方行去。
“请侠士留步。”华服人似是有什么急事,匆匆喊住杜遇。杜遇不耐道:“阁下还有何事要在下效劳。”
华服人笑道:“不敢劳烦侠士,只是在下忽然想起一事,想请侠士出手相助。”
“阁下请讲,在下若是能办到,定然再所不辞。”杜遇有生以来第一次学着大侠模样,心里说不出的爽快。
华服人指着身后木箱道:“这几只木箱之中的确藏着几件宝物,现今不少江湖人士已开始觊觎,我等若想运回关外,必会受到重重险阻,所以在下想请侠士暂时保管这几只木箱,若是日后有机会,再将木箱带往关外建州部落,交予在下,不知侠士意下如何。”
杜遇沉思片刻,谨慎道:“为何阁下如此相信于我,难道不怕我私吞宝物么?”
“哈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看侠士必是遵守诺言之人,在下决不担心侠士将这些宝物私吞,想必侠士方才也听见了,这些宝物是要送给一位好汉的,如今在下看侠士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好汉,所以这些宝物送予侠士也不为过。”华服人道。
华服人这话可谓一箭双雕,既是结交了杜遇,又迫使杜遇欠了他的情。杜遇修习“诡”字诀这么久,焉能不知这一箭双雕之计,干笑两声,道:“多谢阁下美意,只是在下近日惹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正被几个仇家追杀,这宝物若是带在身侧,恐怕更不会安全,阁下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在下绝不会收这宝物。”
“那,实在太可惜了。”华服人面色失落,向杜遇一拱拳道:“侠士慢走。”
离开了辽东众人,杜遇加快脚步赶往村落,从一位农户处借了水后,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回到金县县城。三个月金县并无太多变化,街头来往之人不多,远比不上荆州繁华。
不消片刻杜遇便回到了焦老大所开的米铺后门。这米铺正是“勇”字门的集结地,焦老大是米铺的掌柜,杜遇、龙猛等人做米铺伙计。这米铺除了在前门做生意外,还有一个后门,专门为“勇”字门帮众出入时用。杜遇轻轻叩门,唤道:“有人吗?我是小杜。老大,猛哥,我回来了。”
敲了半晌没人应答,杜遇用力一推,门竟然没锁。走进米铺,杜遇吃了一惊,铺内一片狼藉,别说是个米袋子,就是连一粒米也难以找到,空空如也。杜遇又去了伙计们平日住的地方,也是如此,床、桌子、椅子全都不见了,整个米铺竟是一座空宅。
走出米铺,迎面正走来一个米铺的老主顾,杜遇忙向他打探米铺发生何事。那老主顾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对杜遇说了。原来米铺掌柜、伙计早在两个月前的一天便搬走了,那日掌柜的把米分给了周围邻居,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伙计们走了,说是回北方老家,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街头的乞儿见米铺没有人住,便将铺内剩下的家具偷了出去。
老主顾走后,杜遇独坐在米铺门前,暗暗苦笑:“难道我杜遇注定是个无家可归之人,上天不能给我一个安身之所,是想让我漂泊江湖吗?”
呆坐一阵,杜遇想起还有白子寿给的几十两银子,到米铺附近投了家客栈,闷在房中练起崆峒心法。
这一夜杜遇始终难以入睡,一会儿想到老丐,一会儿想到白莺儿,一会儿又想到那紫衣少女,快至清晨总算是睡着了。迷蒙中,陈嵩一剑向自己刺来,口中还不住呐喊:“臭小子,就凭你想找我报仇,去死吧!”杜遇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发觉身下打湿了一大片,这才明白刚才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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