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都开封城边,有一条汴河,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河流,她承载着古都千年的繁华,唐朝诗人李敬芳是这样来描绘的:“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东南四十三洲地,取尽膏脂是此河”。
至宋代定都开封后,这里愈加繁华,北宋长达百年的太平盛世,造就出了这个空前繁盛的东方大都市。
滔滔汴水源源不断地载来了东南四十三洲地的膏脂,不仅供养了城里百万人口,还同时供养了数十万禁军,以及庞大的中央集权机构。所以北宋末年的开封城内,人烟繁盛,巨商云集,钟鸣鼎食之家荟萃,诗书簪缨之族聚居,是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都市。
众多豪门中有一个显赫的马氏家族,为开国勋臣马陵后人,百年来,族中子弟承荫祖泽,得享荣华富贵。怎奈马家子孙虽众,却代代平庸,家道日渐衰微。传至第四代,有个庶出子弟马昭,自幼聪颖,拜名师习得不凡本领,少年时仰慕先祖功德,立志从戎报国,至四十岁时竟搏了个封侯拜将的功名,哲宗帝封其为镇远侯,自此马氏家族得以重振家门,显赫京城。
马昭之妻早丧,遗有二子,长子马琼,次子马瑞。封侯后,马昭与城中的另一个名门望族秦氏结姻,继娶了一妻。秦夫人接连生下一子一女,马昭非常喜爱,不料半年后竟相继夭折,秦夫人痛不欲生。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全家举哀未结,却又出一桩祸事:马昭长子马琼奉旨出任边关守将,同年阵亡,也没有留下子嗣就牺牲了。
可怜马昭年过四十,接连失去了三个儿女,伤痛之下,见膝下仅余一子马瑞和两个襁褓中的小孙女,想到马瑞庸碌不堪大用,诺大家业仍然后继无人,竟急白了头。
次年秦夫人又有了喜,一家人方才眉开眼笑。秦夫人怀胎十月产下一子,夫妇俩爱如珍宝,取名马琳。合府上下一扫阴霾,都将马琳宠为活宝,秦夫人更是呵护倍至,看护稍有不周,便将奴婢重责,连马瑞也不例外。
马瑞屡糟父母无端斥责,甚是不满,便欲发奋图强考取功名以博父母欢心。奈何他生无定性,万事喜随人言流语,每有挫折便多几分心灰意懒,日积月累把学业上进的心思动摇了,兼有滑奴昵友百般勾引挑拨,便破罐破摔好上玩耍戏赌悠游岁月。
马昭见他如此只得收起了望子成龙的苦心,给他娶了一房妻室了事,另将希望倾注于马琳身上。父亲对自己悉心培养,母亲却处处宠溺,马琳岁是三岁小儿却谙知父母禀性,处处阴奉阳违,耍乖卖滑,才八岁就变得骄横刁滑,如混世魔王一般,不堪教诲,时常气得老父伤心难过。
一日,马昭路经终南山,在一荒僻道观中邂逅当代武学大师天心道长,即心生一念,请求天心大师收自己的儿子为徒。天心大师敬他是一代名将,许他携子来当面一看。马昭知机会难求,风风火火回到家中,领了马琳返回道观,天心道长见他虽然骄横顽劣,却聪颖过人,是一块难得的浑金璞玉,不禁欣然微笑说:“此子日后定是个人杰。”马昭会意欣喜离去。
十年后,天心道长自知不久于人世,将一把天龙宝剑和一部残缺不全的武经赠给马琳,临终再三叮嘱:“此剑不可轻易示人。”就羽化西去。
阔别十年,马琳回到京城,一打听,方知父亲已位及人臣,作了太尉,寻至府邸居处,见家门气派已远非昔日可比,进出的人无一个相识的,故而在阶前徘徊了许久,不敢进去。家奴只当他是来化斋的走方道士,脸嫩不敢登门,便当笑话说给了管家马忠听。
马忠心细,一听来人是个小道士,忽然想起了主子的交代,就出门来看,他左右瞧了马琳几个来回,不敢确认。这时,马琳依稀记得这个人似乎曾随父亲来探望过自己,就走上前来自报身份。马忠一听,果然是自家少主子,急忙引他进来见马瑞。
马瑞正坐在账房里,为自己的花销漏洞犯愁,忽然瞧见马忠眉开眼笑地进来,还给自己领了个弟弟,不由打起了精神细看。只见马琳穿着一身黑粗布道袍,拿着一把黑布包裹的长剑,背着一个补丁摞布丁的黑布包,满脸灰尘,一双眼睛湛湛有神,满眼的惊喜,一进来就抓着自己叫二哥。马瑞想破了头,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小道士和记忆中的小霸王认作一个人,他只好先让马忠领小道士去沐浴更衣,回过头再差人去唤父亲赶紧回来认人。
马昭也有三年未见儿子了,得了信心急火燎地赶回家,忽然看见堂上站着一个健壮魁伟的英俊少年,再仔细辨认面目,正是自己日夜思念儿子,一时激动得老泪横流;至此刻,秦夫人才敢出来认儿子。母子两人一别十载,今朝相认不禁喜极而泣。
试泪时,马琳忽然看见母亲身后还站着数十个陌生女子,个个衣着华丽,容貌不俗,知是两个哥哥的妻女,忙止住泪见过大嫂、二嫂。秦夫人向他一一引见,他这次才数清楚,马瑞在这十年间竟连娶了八位夫人,前后生养了十五位千金,她们从大到小一字排开,大的已及芨,小的仅三四岁;只不见了大哥马琼的两位千金,想必是早已出了阁。他再往后看,见尚有妙龄的侍女奴婢百余人,随伺堂下。
整个堂上,除了父子三人,余者皆是女子,一屋子的绮服罗带因风飞舞,五彩缤纷,煞是悦目。马琳从未见过这么女子,今朝进了女儿国,只觉得局促窘迫,连头都不敢抬。
马昭见他怕羞,就命马瑞引他去认识马实、马敦、马厚等老仆,及四品侍卫武官江恒。马琳分别从他们口中得知,外宅还有仆妇家丁百人,护卫兵勇二百名。他粗略一算,合府人丁不下四百,不禁暗暗咂舌。
随后,马昭又亲自领着他由内而外转了一圈,最后登上府中最高的紫云阁。马琳凭栏望去,但见高墙内:亭台楼阁,水榭汀舟,小桥流水炊烟,绿柳繁花人面;兵丁仆卫林立门堂,绮服丽影绰约回廊;头上是雕梁画栋,脚下是彩釉花砖;满目的绫罗绸缎,盈耳的丝竹管乐。好一派天街神仙府,人间富贵家!不知不觉马琳已眼花缭乱!
这时,他大哥马琼的两位千金和她们的夫婿也得信赶来了,两对璧人,还抱来了两个要管马琳叫叔爷爷的婴儿。马昭见人到齐了,就叫上接风宴为他洗尘。
一家人难得团圆,吃饭时都无心美食,每个人都在看马琳。他已经换了一件白丝缎长裳,上绣蓝色云彩纹花边,下身穿着同色绫裤,脚穿一双黑色长靴,脸上白白净净,五官端端正正,头发也洗净了,还冒着湿气,松散得披在肩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平凡的人。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蕴涵了一种特殊的气质:安静,平和,傲岸。动时,如清林流云一般飘逸:静时,如青松雪山一般沉稳孤傲。
兄弟两并肩坐在桌前,让马瑞感到了压抑,在他看来,秦夫人的笑容也变了味,她笑的神态仿佛是在告诉所有的人:只有我的儿子才配作我丈夫的儿子!接着,他又发现父亲正手捻着胡须,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弟弟,显然老爷子对他非常满意。马瑞嫉妒得皱了皱眉,不满地瞟了一眼马琳,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的妻女。
马琳似乎知道哥哥在看自己,一边欣赏着满堂秀色,一边笑问马瑞:“二哥,十年不见你又娶了七位嫂嫂,添了十一个女儿,我还没有道过一次喜。奇怪,怎么会全是女孩呢?”马昭说:“他呀!是想儿子想疯了。”马瑞不以为意,他早被人取笑惯了,说:“没道过喜不要紧,你回来也好了,以后这开枝散叶的重任可就交给你了!”马琳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马昭一声闷哼说:“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平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拈花惹草,我瞧你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懒得管你,你居然还想带坏他!你…….”他气呼呼硬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又对马琳说:“你可千万别学他!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将来这个家可是要交给你的!你可不能叫我失望!”
这席话呕得马瑞险些吐血。马琳急忙摆手说:“那哪行?他比我大,再说我想过几天就去江南,”马昭打断他的话,说:“你的想法,我明白,我也年轻过.你什么也别说了!明日就去太学府读书,学好文章,他日出将入相,光耀门楣才是你该做的正经事!”
马琳不敢硬顶,只得小声嘟嘟囔囔说:“可是我不想作官,我想象师父那样,他说过我只要清心修炼,持之以恒,我一定能超过他。”
马昭挥了挥袖子,不屑地说:“剑术再好也只能独善其身,将来你要齐家治天下,还需要文韬武略,所以读书考科举才是你现在该做的正经事。我已经老了,将来这份家业迟早要由你来撑,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马琳见父亲执意要自己做官,连连摆手说:“不行!”马昭啪地一摔筷子说:“怎么,这才回家一天不到,就要走?”
马琳见父亲生气了,不吭声了。秦夫人说:“我盼了你十年,才把你盼回来,你可不能走,你若要游历,就带上娘一快上路,让我也出去长长见识。”马琳哭笑不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今天暂不提,以后再说吧!
午后,父母领他来到一所幽静的院落,门口侍立两仆人,又见朱门上方有一匾额,上书“剑庐”二字,知道是父母老早就为自己备好的住处。二仆自称马正、马直,必恭必敬引他走进门,门里是一个阔大的花园,时值仲春,百花犹盛,花园靠墙有一排厢房,不时有小婢出入;花园正当中矗立着一座小楼,上下两层,新簇簇的红墙碧瓦,鲜亮夺目。楼里美仑美焕,桌椅器物无不精美,还有两个慈眉善目的嬷嬷,一边行礼,一边报上姓氏,捧上香茶后就退出边门外。马琳听得清楚,一个姓李,一个姓黄。
马昭知他长于山野,生活清贫,修炼勤苦,虽然日日修心养性,但今日突然坠入了这样一个温情脉脉的富贵乡中,必定会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可他一直神态自如,安详有礼,故而马昭非常高兴,暗赞天心道长给自己造就了一个好儿子。他不知此刻马琳已心旌动摇,暂将那云游天下的梦想搁在了一边。
马琳喝了一口茶,但觉清醇绕舌,余韵袅袅,随意看了一眼门外两位嬷嬷,发现门外穿堂过去,是一个演武场,对面还有一座“藏兵阁”。他高兴地放下茶杯,跑进阁门,见里面果然都是家传的神兵利刃,大堂当中还供着先祖马陵生前用过的金甲战刀。
他来回观赏了一遍,然后找了一个最不显眼的位置,摘下那把黑布包裹的宝剑,正想收藏起来,忽听父亲在身后说:“你要把他藏起来?”他警惕地看了看旁边,然后点了点头,马昭问:“我能看吗?”马琳犹豫了一会,说:“师傅很少说话,可是临终时却将一句话连说了三遍,我想您还是别看为好,免生是非。”马昭点头说:“好吧,那就不看了,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剑术造诣。”马琳藏好剑,另选了一口称手的名剑,走进演武场,摆了个架势,舞动起长剑。
马昭看着连连叫好,秦夫人循声走来观看问道:“这是我们的儿子在舞剑吗?我怎么只看见一个白影在晃来晃去!”
夫妇两看了半个时辰,马琳仍然没有停下来,秦夫人心疼了,叫住儿子,喝茶歇息。马琳说:“师父有规定,每日练剑不得少于三个时辰,你们都回去吧!。”马昭顿了顿说:“以后,这个规矩得改一改了:从明日起,上午你去读书,下午就去校场学骑射,晚上再练剑。”马琳嘴上没有说话,心里却不乐意,与父亲对视了一阵,最终点了头。
第二天,马琳怏怏不乐地跟随父亲进了太学府,见到学院里有一群学生,正在踢蹴鞠,就看得一阵,马昭趁机问他说:“喜欢吗?喜欢就天天来吧?”马琳被身边的先生看着浑身不自在,顺口就答应了上学的事。
晚上回家后,他对马瑞说:“今天我在学里踢了一天的蹴鞠,真好玩!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马瑞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暗想:这个傻子,原来比我还蠢!老爷子糊涂了,把个傻子当宝贝!
不过马瑞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第二天,马昭又带他们兄弟一块去了军校场,请名师教马琳骑射。马瑞自认为箭法很不错,洋洋得意地在马琳面前舞弄了一番,他弟弟很羡慕,说:“二哥,等我今天学会了射箭,明天你就带我出城打猎,如何?”马瑞放声大笑说:“一天就想学会!你做梦吧!”马琳嘿嘿笑说:“那我们说好了,要是我今天就学会了,明天你就带我去打猎!”
马瑞没当回事,找了个凉快地方偷懒,马昭也没有再管他们,忙公事去了,留下马琳独自一人苦练骑射。日落时分,他果然练出了百步穿杨的箭法,看得一干将校竖起大拇指叫好。
马瑞得知后,死活不信,赶到校场看了个真切,方才信了。马昭得知后,也没觉得意外,只点了点头,答应了打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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