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_飘梦的红楼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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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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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马琳在督帅府待到很晚才出来。他是揣着一份招安特使的委任状走出督帅府的。这薄薄的一纸公文来得太及时了,好像天赐的护身符一般使他平添了无穷的勇气。

如果现在就让他走进区青云的太湖水寨,他将不再感到恐惧和无奈,即使让他面对王榛榛求助的眼神,他也不会想要逃避。因为他的身后站在一支强大的后盾,一支比区青云的盗匪联盟更加强大的军事力量――宋帝国最精锐的扬州水师。

现在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走进区青云的巢穴。当然他不能就这样空着手去,他还得带上两个人:怡雪和宝儿。人性就是这么奇怪,好比最柔弱的丝带可以栓住最强硬的钢刀,最轻飘的柳枝可以阻挡最狂暴的沙尘,这两个看似最柔弱最无力的人,成了马琳在即将展开的较量中赢得对手的另一张王牌。

他算尽机关觉得自己此行应该不会输给区青云,谁能抗据得了强大武力威慑和骨肉亲情关心的双重力量呢?

“可是,我要怎么样做才能叫怡雪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去那个陌生的匪窝呢?”

马琳绞尽脑汁盘算出了一个极其残忍的骗局。想到要用苦肉计欺骗单纯的怡雪而且这骗局还会让她忧心欲死,马琳很是于心不忍,但考虑到这个办法能让她了解到她的丈夫的真面目,还可以逼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便下了狠心,连夜炮制写了一封绑票勒赎的帖子,趁着夜色深沉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怡雪的卧房,将帖子捆扎在一把匕首上悄悄放到了怡雪的枕头边。做完这一切,天色还没有亮,马琳复又循原路返回住处,合衣睡下。

夏日的清晨,天亮得特别早,几只不知名的鸟儿闹醒了春草。春草喜欢早睡早起,这习惯正好跟主母相反,怡雪喜欢晚睡晚起。照常理主人不睡作丫头的通常是不让先睡,但怡雪待下人要特别仁厚些,如果丫头们不去先睡她必要撵着回房去才能安心,如果丫头们送洗脸水送早了,吵着她睡不安宁她必定要数落丫头们烦人,故而深谙她生活习性的春草不挨到日上三竿的时分必定不会去打搅主母睡眠。

这一天她象往常一样梳洗完毕,去厨房吃完早饭,然后领着送洗脸水的三等丫头来到主母的卧房。

绿罗帐里的怡雪和宝儿还在酣睡,香草不敢打扰他们,叫跟进来的使女出去,自己留在屋子里小心整理昨夜被宝儿扔得满地都是的玩具和首饰盒子。

宝儿出生时是马昭起的名,当时叫张饶,意思是叫家里人都饶恕他那个绰号叫花花太岁的父亲,张饶两岁的时候随母亲改嫁带进了区家,区青云将视如珠宝。后父嫌姓张太扎耳,将他户籍更名随自己姓,后来又嫌“饶”字不好,特别请来亲朋好友作了一出更名的宴席,有个博学的儒生见他两眼特别晶亮似黑夜里的启明星,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启明,小名宝儿。他父母听了觉得这名字起得好,又响亮又吉利,便从此更了名姓。

宝儿今年六岁了,被父母宠得跟小皇帝似的,从来不曾听过别人对他说过改名换姓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姓张的父亲,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这个大宅院里最受关注的人物,不论做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指责他淘气,即便是弄砸了屋顶,他的父母也不会大声呵斥他半句。在这个家他唯一惧怕的人就是柳榕,因为他发现只要是柳夫人说他不是的时候,谁也不敢包庇他,即使是他的父母也不敢为他辩驳。

宝儿最喜欢外形奇巧鲜亮又有响声的玩具,每次出去上街玩的时候他都要从集市里带回很多好玩的东西。所以他的玩具堆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香草收拾了很久才弄干净。但这干净整洁的场面只是暂时的,等宝儿睁开眼睛之后,这些东西又会被重新弄得满地都是。

宝儿从来也不知道该节省钱,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省钱二字,乳娘们也好像千方百计想要他上街去玩,因为这样她们就可以把夫人和宝儿带到熟人的商店里,既照顾了他们的生意又能多拿些油水。所以宝儿买回来的玩具通常很贵,而且还有很多大人们才会使用的东西,如胭脂、眉笔、珊瑚珠子、水晶娃娃、白玉老虎镇纸、老鹰擒小鸡的蜡烛台等等物件。这些东西虽然样样都价值不菲,但被小孩玩过之后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对此怡雪夫妇并非不知道,但他们从来没有指责过乳娘们的行为,他们觉得只要能看见小宝灿烂的笑脸,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日升三竿的时候小宝睡够了,他揉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像往常一样光着脚跳下床,开始寻找他昨天晚上没有修完的城堡。可是他的城堡已经被香草拆毁了扔到柜子里去了,他非常生气,一边责怪多事的香草一边把她弄整齐的东西统统从柜子里拖出来。香草知道哄不转他,只好给他抹脸穿衣穿袜穿鞋,再去厨房拿吃的东西。小宝忽然发现了母亲的枕头边有一个好玩的东西。他认得那个是一把匕首,他父亲经常带他玩扔匕首的游戏,他也对那个东西特别感兴趣。

香草端着厨娘新熬的浓香八宝糯米粥和莲蓉蛋黄枣泥糕回来,看见他正在抓着一把利器玩弄,香草吓了一跳,赶紧去阻止他,宝儿不给,反在匕首把上扯下一张纸扔到她的脸上。香草抓住纸一看,原来是却一封写满歪歪扭扭黑字的白纸。她认得字,看清上面写的内容,不禁吓得大呼小叫嚷嚷起来。怡雪被她闹醒,才睁眼就看见面前晃动着一封绑票勒赎的书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了手脚,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赶紧回家找自己的母亲。

她们母子主仆三人仓皇狼狈的样子全被沿路撞见的仆妇们看到了,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太太一大早起来也顾不得梳头也顾不得洗脸就慌慌张张地抱着儿子领着香草往父母家里去了。再相互打听都不知所以然。

管家于正在自己屋里吃早饭,忽然有门房里的下人来报告说昨晚上夫人房里出了一件怪事,夫人害怕一大清早要带着小少爷和香草回娘家去。于很纳闷:这院子里三层外三层都有护院的武师防卫,夫人房里怎么可能会出现怪事呢?

于连忙跑到大门口,看见怡雪已经带着小少爷上了车轿了。再看她形貌果然如仆人所云,整个一副狼藉无助的模样。于纳罕不已:莫非昨夜家里来了采花贼,玷辱了夫人?他越想越是狐疑恐慌,赶紧找昨晚当值的镖师盘查细问。镖师们一个个都被吓住了,如果昨晚家里真的有盗贼光临而他们却茫然不知那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镖师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也被弄糊涂了,他忐忑不能安心,盘算来盘算去,觉得如果真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怡雪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但她一定不会隐瞒自己的母亲。想到这里他决定亲自着到马瑞家里去打听一下昨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马瑞夫妇处理事情究竟要比年轻妇女老成稳重些,见于过来了,客气招呼他坐下,然后拿出怡雪带来的两件物事给他看。于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和那封歪歪扭扭的不知是何方神圣炮制的杰作,顿时傻了眼。他搜遍了脑髓也想不通这扬州地界还有哪路英雄敢在他家的太岁头上动土。

于想得先回去一趟把门下的得力弟子招来一同商议查找勒索信件的线索,然而马瑞夫妇早已另有打算,他们既不知晓这位于管家的能耐,也不知道他跟女婿的亲密关系,早在他还没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亲兄弟。马瑞说:“幸好这几天我兄弟来了扬州,他今日正好没有出去,我们找他来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办。”

于暗叫糟糕连忙阻拦说:“这件事关系到我家主人的性命,三相公是衙门里的人,报了官反而坏事,还是不要叫他知道的好。”马瑞不满说:“这么大的事情不能瞒着他,再说他也不是鲁莽的人,他会考虑的。再说了如果我们连自己家里人都信不过,那还有谁人可信,难道信外人吗?”于听出他言下之意是在映射自己是个外人身份,无奈眼睁睁地看着这父女祖孙三个人去向自己的外甥最忌惮的人求助。

马琳早知怡雪会来,故意睡起懒觉。被二嫂叫醒后方才懒洋洋地起身来到客厅里,见客厅里坐着的四个男女老幼,一个个形容愁苦,便佯装出天真无知之状,问:“出什么事了?”怡雪见他如见菩萨,扑通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着说道:“三叔,你一定救救我家相公,他不能死……..”宝儿被母亲突兀的举动吓坏了,也跟着哇哇乱哭,母子两个闹作一团。

马琳平素就最看不得怡雪母子的可怜模样,今日弄鬼害她痛苦愈发内疚不忍,一手扶起她一手抱起宝儿连声安慰说:“好,好,我救,我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别哭,你若再哭我就不答应你。”怡雪这才放下心来犹自忍泪不止,她母亲看不过她披头散发的邋遢样貌,要拉扯她去内堂整理盥洗,被她谢绝了。

马瑞叹了口气,将绑票勒赎的帖子给马琳过目,然后说:“这丫头自小生下来就多灾多难,实在可怜,如今好不容易嫁了如意的夫婿又撞上这般晦气的事情。你就看在哥哥的份上救救他吧!这样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马琳听他说得甚是凄婉恳切,连忙指着自己胡画的文字安慰哥哥说:“哥哥说这话就见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自家兄弟有难当然要出头。这上面说得清楚,他们就是要钱,钱到手了他们自然也就会放人。”

“我就怕他们杀人不眨眼,送了钱去也领不回人来。”

“那我亲自陪着怡雪去送钱。”

“也只能如此了!可是十五万贯钱也难凑得很,三天时间就要送到几百里外的吴兴县去,实在太紧张了。我们到哪里去筹一笔这么大的款子呢?”想到的这么多钱要白送给贼人,马瑞心疼不已。怡雪说:“不妨事咱们可以先跟于管家去账房查查所有的财产商铺,看有没有这么多钱,如果实在不够就要把房子商铺的地契拿到典当行里典当,我想一天时间应该能够凑齐。”

于在一边听着心急如焚,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祟还没有弄清楚呢,现在就要查他家的箱底了。他藏在账房里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可是区家全部家当的秘密,各种各样财路的账本都有,其中大部分都是非法黑市交易所得,那些账本只要有一样泄露给官府就足以被定下诛灭全家的死罪,还有那个最要命的地下金库的钥匙也在他的账房柜子里的抽屉里锁着,那里面藏的东西更是万万不可以被外人探究的秘密,倘若被马琳找到,整个区氏家族就等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激动得几乎尖叫起来,指着马琳对怡雪说:“不可以!夫人万万不可以让这个人去查点账房!”

他这一声怪腔矛头直指马琳,而马琳恰恰是怡雪和马瑞夫妇最信任的人,马瑞夫妇早疑心他在账面上作了手脚,这一来反被他们两口子找到了实证。马琳微微一笑,心想:看来这账房里窝藏了他们帮会诸多勾当的铁证,我可不能不看。

于更想不到自己这一句怪话还勾引起了怡雪的强烈反感,郁积在她心头多年的愤懑顷刻间被刺激发作了出来,她冷冷盯了一眼这个多年骑在自己脖子上的二当家说:“你算哪根葱?我是太太,相公不在的时候,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了谁可以插手谁就可以插手,你一个账房先生居然敢对我娘家的叔伯不敬!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一个正当理由,我就不会信你。”

于从来没有看见怡雪生这么大的气,他被惊得张口结舌,肚子里明白他们在怀疑自己窝藏了区家的家财,嘴上却不知该如何说解。要坏事了!他想不如告退,找个人赶回家通风报信,不料亲信俱被阻拦在了马瑞家的厅门外头;想暗地溜出去,马琳又站在他近前,有意无意堪堪拦住了他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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