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指南针――第三次南极洲陨星冲击后，封印解开，极点跳跃，地磁场已经大大稀薄了，所有的磁介质都在衰弱。

也没有卫星定位――四百年前的须弥战争中，最后一批人造卫星也随着国家体制的没落，不是被击落就是自动销毁了。

看不到日月星辰――天空永远是那么灰，云层永远是那么低。

也只有积云漩涡和戈壁上恒久不变的风向――如果足够靠近努比勒斯，连这个也不可靠了。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大致不会错。”按照脚程，四人团应该大致已经接近了本应座落着繁华城镇的地方，可以闻到食物的香味，应该被各种机器或者人畜吵闹噪音塞满耳朵，可以看见各式高耸入云、让小男孩哇哇不已的漂亮建筑。

然而这些理论上应该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并不存在。这里只有旷野。

“什么叫‘大致’？”一直远远钓着、一直莫名沉默着的泰拉克斯好似突然被什么点燃了，大踏几步追上前来，“小矮子，你要把我们领到哪里去？”肖的确比泰拉克斯矮了足足半个头，看样子肖一把拎起质问一番。瑞克憋红了脸，趔趄不已，勉强算是拦住。四人之中只有肖披着他一贯的那具斗篷，而余下三人仍旧是机车上的工人打扮。纤维粗糙的纹理折断了瑞克的两个还是三个指甲，指尖传来钻心的疼。

“泰克，肖先生是我们的客人，还是恩人！你不能这样！要是被知道了，法拉舅母和霍德舅舅都不会高兴的！”瑞克忍着泪大声呼喊。

劝说多少起了一点效果，愤怒青年前冲的势子暂时止住了：“我警告你！小矮子！别打什么歪心思！”满头红发倒竖飘舞，这是支被点燃了的愤怒的火炬，“我知道你是个怪物，噢，要么是个神仙，不吃不喝不睡都能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地上活几个月，可我们不行！我们可是正常人！地球人！只要在这呆一夜――”他极有分量地跺了两脚，扬起一团团怒尘，“――明天就是一具干尸！说不定干尸都没了！

“我听说有个‘时光族’，喜欢到处瞎逛，餐风饮雾，嚼石铄金，与天地同寿，你不会也是一个吧？……哈哈，看，看我找到什么了！一个‘时光族’，‘时光族’啊！

“小矮子，还不快快扯下你的遮羞布？让我看看，长得像什么？蟑螂？还是章鱼？……”

噗，话音未落，一块巨大而肥美多汁的草根茎块飞来，把那张快要赶上泰泰尔的臭嘴堵严了。

“他犯了热病。”瓦博伦特一副无可奈何的姿势，“火毒攻心。”

果然，“他晕过去了！”瑞克惊叫起来，“谁来帮帮我，我支不住他！”眼见泰拉克斯要么从瑞克怀中滑落，要么把他一起压倒。两者都是致命的，直接体触那炙烤一天的沙地，半秒就能让表皮组织烫伤，一分钟就能让碳基生物熟透进内脏里。

瓦博伦特也慌了神，卸下背包支垫到泰克膝下，然而仍不足以支撑其继续倒下的趋势。

肖沉吟片刻，反手扯下斗篷，甩手抖平抛出。受精微力道控制的斗篷在空中平展转旋两圈，飘飞一两米后覆盖在地，干净的鲜蓝里子朝上。“躺上面吧。”肖说道。

瑞克不无担忧：“好像薄了点。”瓦博伦特则则有点落井下石：“比没有的好，不是吗？也让这喜欢闯祸的家伙长点记性，拉法姐姐一定会感谢我的。”

“不要紧的，相信我。”肖语调虽然一直绵软，力度不大，却如温水般慢慢渗入人心。

相信我！

瑞克最后打量了肖一眼，想从老师的目光中找到更多的信心。去掉了头兜，肖上半脸和头发终于呈现在二人眼前――飘逸顺滑纤尘不染的黑色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两鬓各两缕末端札有玄黄双色绶带，垂在胸前；看不出年纪，但从光洁的额头看来绝对不大；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即使眼睑一贯地低垂，也难掩其下的两点神光。

怎么看，也是正常的地球人，而且是这地区不易见到的旧亚洲人。泰拉克斯这次彻底错了，他想……

就在瑞克失神间，失去有力扶持的泰拉克斯已一头栽倒在肖的斗篷上。“把草根绞出汁液让他咽下。”瓦博伦特指手画脚道。“小心，别让渣掉进喉咙、噎着了。”早忘了“你你你”呼喝着的是自己的长官上司，而“他他他”叫唤的则是自己的兄长。

一边喂泰克服下草汁，一边却感受到质地不明的斗篷上传来的沁凉，热衷科技的瑞克惊异不已――热隔断材料？！这决不是寻常市面可见之物，说不定是禁售的军用品。没想到前几日灰头土脸难民一般的少年，披的竞不是俗物！

年纪小小的瓦博伦特看来颇懂野外生存之道，拽着一把小铲，接连挖来数块根茎，除了肖不予接受，其余人都大嚼起来。这些富含各种矿物质的植物根茎比起戈壁中价格不菲的纯水，不但解渴、经济，而且醒神。

只是泰拉克斯一直不见转醒。于是接着就陷入一段听天由命的等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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