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笼着阁床,朱红的窗框上贴着白花花的窗纸,玛瑙结成的门帘在空中荡着,瑞兽炉中青烟袅袅升起,龙涎香的香气熏的人昏昏欲睡.绣桌上放着梳妆匣,里面铜镜,胭脂盒,桃木梳,唇纸,画笔,粉盒,簪子一应俱全。

婉扬对着镜子将披落肩头的长发挽起,用木梳梳作四片,以青丝扎好,插上簪子,最后再插上刚采的黄花.取出粉盒,把棉团轻扑在脸上细嫩的肌肤白似冬雪,楚楚动人。举起画笔在眉间轻轻描了几笔,柳叶弯眉配上长长的睫毛,水灵灵的眼睛,娇小的鼻子,不禁人心生怜爱。樱桃小口在口纸上轻抿几下,娇红欲滴。妆扮完毕,婉扬对着镜子嫣然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风情万种,足以令最正经的男人心头一颤。想到那天晚饭时子矜拘谨的神态,婉扬不禁掩鼻窃笑,明明是个军人的装束，却是腐儒书生的气质,头低的那么低,席间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堂堂的七尺男儿,却比闺中的少女还要羞怯,一定是读了太多程朱理学的书,被道学家们毒害了。没想到岳麓书院出来的仕子也这么愚腐。

今天婉扬特的打扮可是有她的原因,今天是九九重阳节,大家自然都要去登高,饮茶,赏花,吃重阳糕。赵振官场上的应酬多,被地方上的官绅显贵们邀去小虎山上的望海亭饮酒赏菊,。而在明代,重阳又是已婚女子归省父母的日子,所以她也不在家中,两天前就带了配嫁丫头翠儿回潮州去了,婉扬因为刚从潮州回来不久，不想再去，便留在家里。赵夫人怕婉扬自己在家无聊,又想到子矜也是无处可去,临走前便托咐子矜要他陪婉扬一起去登高赏菊。

婉扬知道今天要和子矜一起去登高,才起了个大早,翻出所有的画妆品来,细细的妆扮了一个早上。

再说子矜这头,呼鲁鲁的睡到日出时分才起来洗漱。既然是出游不是要出操,铠甲战袍自然是不用穿了,只得着一身便装,子矜头加四方巾,身上套了一件青布直身,用素银带束紧腰,儒雅之中更显挺拔,左腰佩着块昆仑玉,又腰佩着贴身银柄腰刀，足蹬荡口鞋,正是一个风雅儒生的装束.最后手里再摇一把折扇,自我感觉差不多了才停下。正妆扮着,齐亚子推门而入,见他这样不嫌麻烦的打扮,和平时带着士兵们在地上滚爬摸打的泥猴形象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齐亚子故意在他面前绕了几遭,拿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哎呦,这是谁家的粉面小生啊,还真是俊俏,大哥,今天是要去勾引何家女子啊我可告诉你啊,要是赵大人知道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小心你的皮.哈哈哈.”

子矜和齐亚子,柳彪等人年龄相仿,性情也颇为相投,虽说在营里是长官和下属,子矜对他们要求严厉，他们对子矜毕恭毕敬,可暗下里他们更多的还是朋友,出了军营几人常是嘻戏玩笑.

“去去去,说什么呢,我是要去陪卫所的几位大人喝酒,毛毛糙糙的,还不丢了咱水师的脸面找我有什么事啊.”子矜怕给他说了实话更勾起齐亚子多想,就编了个谎骗他.

原来水师营里的几个相与的人突发奇想,要乘船去虎门滩外的大屿山登高饮酒,想请子矜同去,子矜自然推脱了,齐亚子知道‘他要和其他人会饮’也不强求,便告辞走了送走齐亚子。

亲兵就送来了早饭,子矜胡乱吃了几口,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出了门向赵府走去。看看天色不是很好,虎门又历来多雨,又随手操了把油纸伞带上.路上突然想到吃饭时有没有把米粒粘到脸上,一路不知用手抹了多少回.

走到赵府,门旁管家赵长生正逗着孙子玩,见子矜来了,忙要引他去府里,子矜笑笑说:“就不进去了,坐不长,您老告诉婉扬姑娘声,就说我在外面等她.”

长生带着孙子走进门里,过了一袋烟功夫,朱红大门吱嘎一声裂开了道缝,婉扬挎张食盒翩然走出门来,对着子矜微微一笑,低眉躬身向子矜行了个礼,说道:“婉扬见过子矜兄.”

这越是精心打扮的女孩越是害羞,生怕自己费尽心机的妆饰在别人眼中弄巧成拙,遗笑大方.所以这婉扬行礼过后,却仍旧不抬起头来,心里暗想:我今天怎么也变的这样忸捏起来.

子矜慌忙拱手回礼,说到:“婉扬姑娘不必客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去登高吧.”婉扬应了声,这才鼓起勇气把头抬起,看到子矜只顾埋头走路,并不多看自己几眼,心中又有几分失落和气恼,那害羞的意思倒是消失的一干二净.

二个人出了赵府前的大街,拐到出城的一条窄窄的巷子,巷子的路是用青石板铺成,经年累月,不知经了多少世事苍桑,上面斑驳的生着青苔,不时的有人骑马经过,发出达达的脆响.两侧的民房多是尖角的砖房,黑瓦,白墙,朱门,透着股江南小镇的素雅和恬静.二人没走了几步,也是天公作美啊,几声闷雷后,乌云忽的就窜上中天,借着风在天上翻腾,天空登时暗了下来,黑白交互,成了幅大写意的泼墨山水,凉风顿起,飕飕的平地而起,鼓动着婉扬的鬓发和青纱衣.喔,下雨了婉扬娇呼一声,用手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了的刘海.雨滴啪啪的砸在地上,子矜赶忙拿出了油伞撑开,

“婉扬姑娘,雨大,咱们共撑这把伞吧.”

婉杨不好意思的说道:

“有劳子矜兄了。”羞的把脸转过去,偷偷的笑.子矜从未没和年轻女子挨的这么近过,婉扬身上的香气幽幽的传来,子矜差点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的说:“哪里哪里.”

外面,雨陡然大了起来,雨滴联成千百条细细的银线,天地之间烟雾朦朦,远处的近处的景物笼在这雨丝中,乌云,白墙,青瓦朱门,黄伞.让人恍恍然如入仙境.一把纸伞将大雨隔开,撑出一个小小的天地,外面的风雨让伞里的人更觉温馨.婉扬伸出胳膊去接顺这纸伞落下的雨丝,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她禁不住格格的脆笑了几声,问子矜:“这里美吗”

“恩,美,”子矜低下眼睛.不知他是在说人美还是景美,也或许是两者兼有吧.婉扬暗笑两声,不再逗他,只望着雨中的美景.体会着那份闲适与宁静,她真想永远这样走下去.子矜怕淋湿了她,把伞尽量往她那边靠,自己的衣服到湿了半边.

“福建地方也很美吧”婉扬问.

“是啊,那里的小镇也和广东一样,只不过我们那的房子是土楼,高高尖尖的,而且墙体都是涂成红色.”

说起家乡,子矜自然了不少.

“泉州港很大吧据说比广州港还要大.”

“是啊，在泉州,各种货船渔船填满港口,十几里的海面连个空地都不见.船上有不少外国的使节和商人,他们上了岸就住在泉州城的文教馆,他们的穿戴和长象千奇百怪.有使者浑身黑漆漆的,我们叫他们昆仑,有的又白的糁人,我们叫他罗刹鬼.哈哈.”

婉扬见子矜不再拘束,心里也很高兴.两人又开始聊起福建的民俗,气氛渐渐容恰了起来.虎门镇因兵而兴,并不是什么商贸繁华之所,城区也不大,两人说说笑笑,慢慢的走出了城区.在虎门一带,九九登高多去大小虎山,而小虎山多是文人雅客和地方显贵的去所,大虎山是寻常百姓聚集的地方.子矜和婉扬都不是太喜欢热闹的人,大小虎山都不愿去,就打算去城北的一坐荒山,名叫虎尾峰,图个清静.走出城时,雨也停了,可刚下过雨,山路却很滑,两人在山路上小心翼翼的走着,子矜见婉扬爬的坚难,把食盒要过来自己带着,可毕竟是女儿家,力气小,爬了不到一里山路,婉扬就已经是气喘吁吁,香汉淋漓,子矜见路旁正好有个亭子,便叫婉扬停下休息一下.虎尾山因为少有人烟,还保持着一份宁静,齐腰深的黄草丛里,不时的有野兔野鸡出没,子矜婉扬两人停留的是个四角亭子,破败已久,柱子上的红漆都已剥蚀脱落,亭中有个石桌,四个石凳,子矜赶在婉扬前面放下食盒,吹了吹石凳上的灰尘才请婉扬坐下.婉扬笑笑坐下,从袖中取出汗巾来小心的擦了擦脸,嘟着嘴说:“唉呀,太累了,这山好陡！”

“是啊,好一座荒山.”子矜也取出折子扇,摇了几下.

“哦！你看,鹰！”婉扬指着子矜身后兴奋的叫着.子矜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搜索着下面的荒野.感叹的说:“呵呵,没想到还会有鹰.”

“子矜哥哥,你说鹰在天上干什么呢.”子矜转过头说:“当然是寻找…”突然,他停下了.婉扬看到子矜的脸色突变,双眼圆睁,脸上的肌肉僵硬,嘴微张着,仿佛是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而极度惊恐,而又十分警惕的表情.

“子矜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婉扬疑惑的问.

“婉扬,你,你别动,把头低低下,一定别往后看！”

婉扬听了极为纳闷,后面有什么啊,刚下意识的要转头过去,就听到呼的一声,背后一阵凉风,一个东西似乎直奔自己袭来！

阅读明末之海盗时代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