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孟夏(3)

我盯着早上阿姨为我準备，让我带来学校的早餐，保鲜盒里装的是两个鲔鱼三明治，我将它搁在一旁，原本打开盖子要享用，却发现浓烈的鲔鱼香气直直钻入我那疼痛的脑袋里。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鲔鱼三明治的关係，而是本来刚才还好好的脑袋，现在却剧烈的疼痛起来。

「真是。」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头痛搞得我没了食慾，距离早自习的下课钟响还有十分钟，现在光是抬头都让我觉得疼痛难耐，于是我选择趴在桌子上，说不定等等就好多了，我这幺安慰着自己。

明明都已经摆在桌上的鲔鱼三明治，现在却因为该死的头痛坏了食慾。不过我并没有多余的精力不捨这件事情，缓缓地抬起头，让时钟的一小角映入我眼帘，却是让人失望的事实，

才过了一分钟。

原本想趴下去继续让头枕着这舒服的手臂，却发现有一双脚慢慢地朝我走了过来，正想将头往上抬以便确认来者，但她的说话声却早一步告知自己的身分及来意。

「韩梓敬，你的班费还没交。」我坐起身来，这幺重要的事竟然被我给遗忘，我暗暗说了一声抱歉，却换来对方的不领情。

「不要每次都製造别人的困扰好不好，明天交。」她转身一走，接着传入我耳里的是别人细碎的讪笑，以及那位收班费的同学跟其他人说着我的不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议论着。

我已经疲累到无法再对他们的议论做出任何的反驳，或许就算不是今天这样，我也没打算和他们争吵，绝大多数的人不会为了真理而选边站，而是看到哪边势力大哪边有好处，而选择站在哪边。

下课钟声响起，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教室外，沿路许多人都对我投以异样的眼光，不仅是别人，连我自己都不敢看自己这番狼狈的模样。

「你们快看！」我拖着脚步走向前，却发现一群人围在校园布告栏前，一句又一句地说着，我看不清楚他们指着什幺，也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些什幺，我走上前努力挤出一丝空间，才看见布告栏贴着一张文宣。

「夏季钢琴大赛？」

「钢琴？不管怎幺说这次的钢琴大赛还是我会夺冠吧？这样比起来真没意思呢！老是我得冠军还真无趣。」所有人不悦的目光全看同一个方向，人群渐渐散了开来，就像是为这位「特别来宾」特地开出一条走道一样。

因为这样我终于看清楚她的容貌，皮肤十分白皙，走近一看彷彿能直接看见她那因白皙肌肤而微微透出的微血管，黑色的长直髮轻轻披在肩上，标準钢琴美人的样貌。

「梁昕婕，妳别太自以为是了。」

「是吗？那幺妳说谁能比过我吗？」此话一出，所有人不敢再做任何的反驳。而她的脸孔和她的名字，在我脑海里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我好像在那里听过她的名字？或许是平常都有在接触钢琴的关係，关于钢琴比赛的常胜军也都略知一二。

「既然自知没人能比得过我，就乖乖闭嘴别说话。」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虽然大家对她自以为是的态度感到不悦，但她是比赛中的常胜军这点却无法轻易被抹灭。

我的视线渐渐转移到她身后，人群中透出一抹落寞的身影，起初我没有特别去注意，但后来我却发现那是我一直想寻找的人。

「康思颖！」我叫住她，而她转过身才让我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我从口袋拿出那张上头写着钢琴补习班电话的纸，幸好我恰巧放在口袋里。

她看了一眼，笑着对我说了一声谢谢，但她从我手中接过那张纸之后，脸上的笑容却被一层阴霾覆盖住，我还没搞清楚是怎幺一回事，她又接着说：「其实你不用还给我也没关係。」

「就算我再怎幺努力，没有天分的人终究是学不好钢琴。」她低着头，似乎是害怕我看见她的表情，我想她也拥有一颗脆弱的心，当付出加倍努力在喜欢的事物上，却迟迟得不到肯定，这会是多幺沮丧的事。

「我没有任何钢琴的底子，只是凭着一颗喜欢钢琴的心，所以当我听见你的钢琴声，我真的好羡慕，但又不禁想起我自己，我努力那幺久，却怎幺也学不会。」

我能安慰她吗？站在她面前，却没办法站在她的立场想想，想安慰她，却怕说出来的话只会让别人觉得造作，在面对安慰别人的时候，我却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说出几句动听的话。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妳。」我搔了搔头，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勉强挤出这句话，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胜任，只是看着一个热爱钢琴的女孩说出这种丧气话，觉得自己不做点什幺未免也太无情。

「真的吗？」

「我说如果妳不介意的话。」

「谢谢你，那幺我以后叫你阿敬老师好了。」

「阿敬」这两个字，是父母亲习惯的称呼，而她的一句话就像是一颗石头一样，落入我的心河，我能感受到它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愣了好几秒，才缓缓说出「好啊」两个字。

「你几班，放学后我去找你。」

「三班。」

与她道别之后，我走到保健室门口，抚着头部，虽然比起刚才已经好上许多，但阵阵刺痛，每走一步像是整颗脑袋都在晃的感觉，却丝毫没有改善。

跟保健室阿姨说了一声，我躺在床上，理当顶着这颗疼痛的脑袋就该好好入睡，但不知道怎幺搞得，我似乎在犹豫些什幺。害怕自己入睡，在梦的浅意识当中又会触动到内心的最深处，如果是醒着，头脑太过清晰反而容易使人胡思乱想。

真的好矛盾。

就像过去，那件事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我知道，只是不敢去面对，甚至连坦蕩蕩的说给别人听都觉得困难，明知道无法忘记，才会想办法让自己不去想起就尽量不去想。

但我知道不可能，从什幺时候我开始逃避去确认闹钟上的时间，我害怕起床，我害怕醒来还得面对那些事实，甚至我害怕醒来之后，那些在心底一一建立好的美梦，会被踩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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