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会议室里，几个人团团把他围在中间。这让天成有些不自然，想到自己以前在公司时，只是一个秘书,每次一会都坐在后排，做着记录，一般发言的时候都少有。现在，俨然成了最高长官、拍板决策人。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啊。“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组织把你放在哪个位置，别担心做不来，尊重不是冲着一个人，而是这个人手中权力。”表哥苏丹的话独犹在耳边。天成还只是初出茅庐，便深有感触了。

会议由吴用水主持，路公生汇报遗留问题的处理意见。重点是研究李如和的经济问题。大家讨论的意见基本倾向一对，在还清债务的基础上，给予适当行政或者纪律处分。吴用水根据大家的意见，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说经济转型时期，象这样的债务纠纷不胜枚举，如果严格按照法律条款来追究，监狱要爆满。他说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建议李如和给公司写出深刻的书面检查、用货物清偿的方式还清公司的债务、给予党内开除留用和行政降级的处分。然后，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叶天成，最后请叶副局长拍板定夺。

叶天成觉得这样的处理结果有点儿戏，但类似的事整个商业系统太多了，也实在没有办法拿出更好的解决方案。把人抓起来关几年，一样不会减轻损失，不如采取货物抵债方式，还能变回几个现钱。他清了一下嗓子，说基本同意吴经理的意见，针对大家讨论的情况，强调性地说了具体建议，最后，他要求公司写出一个文字汇报材料，提请局党委研究决定。

天成坐着吴用水的车回机关时，心里有点失落，与李如和类似，造成大量的国有资产流失的情况，整个商业系统还有好几家公司都存在，特别是贸易公司，涉及的金额几百、上千万元，最后在处理的问题上，往往是胡乱拿点破铜烂铁一冲抵，不了了之。这种现象为什么会屡见不鲜、屡禁不止？证明改革还是没有找到“七寸”，管理机制和责任追究只是浮在表面，没有约束力。

天成思考着走进办公室时，何中芳正在办公桌前发呆。天成提拔为副局长后，何中芳几次准备给他腾出专门的办公室，天成考虑局里的办公用地紧张，都婉言谢绝了。所以，他俩还是坐一个办公室。对此，何中芳好象因此沾了天成的光似地愧疚。

“怎么啦？何主任？好象不开心的。”天成奇怪地问。

何中芳这才抬起头来和天成打招呼。天成看到她的眼里泪痕犹存，不明白一向表现豁达的何中芳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居然让她落泪。他没有问，只是给她续满了茶杯中的水，坐在了办公桌前。

“天成。”何中芳没有叫天成的官衔。天成抬起头来，他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期待地等待她的下文。

“原以为来机关日子会好过一点，没有想到还是一样紧巴，我想把父母从乡下接过来，一来帮我照顾小孩子，一来做点小生意。现在商业局旁边刚好有两间空着的门面，我想租过来，给马局长汇报后，他竟然一口回绝了。另外，这两年我都没有休探亲假，我想休息一个月，去新疆看老公，马局长也不同意。我的命怎么这样苦，你说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何中芳说完，用手擦了一下眼泪，不想眼泪更加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就这事儿让你这样伤心？”天成问。

“我感觉在这样没有人情味领导手下工作真是悲哀，还有当初不该嫁给当兵的，两地分居。累了苦了的时候只能暗自流泪。”何中芳说到这里时，电话响了，她停止了诉说。天成拿起话筒，电话是张有打来的，这小子说有急事，让天成出来一下。

天成略有歉意地对何中芳说：“何主任，你放心，我会在党委会上向马局长汇报你的情况。考虑你的实际，建议局里将两间门面优先租赁给你。至于休假，可以，大不了你的工作我帮你做。相信他会慎重考虑你的请求的。”

何中芳感激地点了点头，催促天成去忙。

天成下楼时，张有的吉普车早早等在外面。天成上车后，张有一加油门，冲出了院子，天成好奇地问：“小子，有什么事，这样急？”

张有没有说话，专心开着车。把车泊在郊外路边，俩人便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张有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饮料，递给了天成一瓶。自己拧开了一瓶，咕噜噜地灌进了一大半。

“天成，我现在有一急事，需要去昆明一趟，可鲍红硬是不让我去，说我敢去，从此，关系一刀两断。”张有话没有说完，又拿起饮料瓶往嘴里灌，直到见底才喘过气来说话：“而我又非去不可。”

“什么事？让你这样不顾鲍红往外奔？”天成问。

“豹子的事，他在那边开车撞死了人，让我拿5万元去了难。”张有说：“他说对别人不放心，指定让我过去一趟。”

“你和鲍红不是准备国庆结婚吗？这点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怎么会不准让你去呢？”

“你不知道，只要是我和豹子混在一起，她就会暴跳如雷。她对豹子非常反感，认为我和他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出事。所以，听说我要去昆明为他了难，坚决不同意，说去了，别说俩人结婚，以后话都不会说。”张有道。

“不会这样严重吧？”天成不相信地反问。

“这次是真的。她比较听小慧和你的话，我想你劝劝她一定管用。另外，还有一个重在的工程马上就要开标，这个工程非豹子出来搞定不可。所以，今天我必须走，鲍红的事就交给你和小慧了。”张有把饮料瓶子使劲地扔在了金黄的稻田之中，十分坚定地说。

“你究竟知不知道豹子的底细？”天成顾虑地问。

“不大清楚他的个人生活情况。我只知道他喜欢独来独往，手下养着一群混混，但违法乱纪的事好象没有看到他做过。”张有说：“不过，你放心，他的能耐大得很，县里和市里有不少领导都买他的帐，很是吃得开。再说，我的经营和他不搭界，他只是控有股份的股东。我们有法律顾问，这一点分得清楚，你尽管放心。”

“那为什么鲍红不让你和他在一起？”天成提醒地问。

“她和我说过，凭女人的直觉，只要我和豹子一天不分开，心儿就落不下来，总担心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张有招呼天成上车，接着说：“我看主要原因是当初豹子给我的那一刀，在她的心里留下阴影，以至于谈虎色变，长久地不能释怀。”

“不只是鲍红有直觉，我也有直觉，总感觉这个人靠不住，你最好少和他在一起。”天成上了副驾驶，把饮料瓶丢在窗外道。

“我知道。”张有道。他发动了车，使劲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便抖动着往前冲。

“那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马上出发。”

“你放心，晚上我和小慧去一下鲍红家。”

“拜托你了。”

他俩大声说着话，吉普车在马路上狂奔。车风把俩人的谈话远远抛在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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