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那一天 那里的黄昏静悄悄_月光下的海墙 - 书趣阁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三十四章 那一天 那里的黄昏静悄悄(2 / 2)

最新网址:www.sqge.cc

“管他们丫的呢。您又不是潘东子,有毛主席夫人江青同志领着。让他们有游园票的人,着急跺脚、松裤腰带、排队去吧。拉一裤兜子,才好玩儿呢!急得眼里和脸上全是闪闪的红星。让他们牛逼!粪儿大!”

“真解气。搞阶级报复是吧?我现在就快看见黄星了,正往红喽变呢。”安地跑上柏油路,往那堆水泥制品的小城堡跑去。

“我可没带纸!”雷弟在其背后喊着:“用你写好的情书吧,待会儿用手在她身上重新写不就得了!”

“急死你――就是没大粪!”

雷弟不甘心落后太远,忙跑着追了过去。安地没有跑到那棵树,便躲在离其不远的三根一组,垒成品字形的水泥管后面,背对宫墙,看着两边的动静,向“洞房”浇水。

“下吧!下吧。下它七七四十九天,我才高兴呢!”雷弟学着电影《战洪图》中的台词儿,站在五六米长,架在水泥方柱上的预制板上,冲着安地叫着:“淹了吧!我好捡船。”

“盖了!震了!您再给加一个淹了,可就真成‘没了治了’!船从河里飘出来就归您啦?想什么呢?会划吗?”

“您帮我划呀!”“还真是的。赶明儿凑四五个人,咱们一块划船去。把燕子给你借过来看看:一回头,二红眼。怎么样?”

“就跟我骗你是的。她比那真王子都惨――那不就是改头换面学工、学农、学乞丐吗?可自由啊!身边没人看着、守着、拦着、瞅着、缠着,是不是?全当给自己当了回侦察兵,看看下面儿,当官儿的和老百姓都干吗呢,省着到时候老百姓造反、起义的全不知为什么!可她算什么呀?想跟您来一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您可好,给人换了门户不说,还送人一‘真假王子’……”

“有完没有?我这儿洪水都干了。你这儿还想着小人儿书呢?”安地从管子后面慢慢走出来,靠近水泥板时,将脚向它们侧面的间空伸伸,又朝其头部的间隔不大的圆孔中踩踩,看看哪儿下脚容易,既不用手扶,也省得雷弟在上面拉他。孔口上沿儿露出的钢筋细棍儿,容易挂鞋,可他仍旧选择了那里当下脚处。

“连自己的手都不求啦?厉害呀!”雷弟在上面,将双手交插抱在胸前,仰起头,点着两个足尖,用口哨吹着《喀秋莎》的旋律,似乎在给安地增高着“峻峭的岸”。

“嘿。还真比撒把骑车难呀!”安地试了一次,蹬第三层时失败了。他自嘲地笑笑,再试,还是因为膝盖无法弯曲向旁边伸脚,又得用手扶而放弃。雷弟的声音逗得他想吹口琴。于是,他绕到板的侧面,悄悄瞟着雷弟,咧嘴乐着,手脚并用地爬蹬了上去。从上衣下兜中抽出口琴,在雷弟的脖子后面为他伴奏。雷弟停止了吹口哨,扭过头说:“以为谁没看见是的,怯!”

安地也停止了吹口琴,用手捅了一下他的胳膊说:“接着吹哨呀,多好听啊!”

“你吹得太慢。”

“别拿架子。算您拉我让来的,行了吧?吹口琴多累、多费气呀!不信,你试试看。这曲子你给吹快了。”

“那我把哨吹慢点儿,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吹这破玩艺儿!”

安地又吹了起来,为雷弟伴奏。优美的琴哨二重奏,在寂静无人的筒子河边,在紫禁城的墙壁根处回响着。雷弟累了,自如地蹲下身,冲外坐在板子上,鞋跟踩在水泥板的间缝中。安地用双手扶着口琴,只能慢慢蹲下身去。就在他要低头下脚去踩上数第二层板的边沿儿时,眼睛中忽然望见了一支队伍,正从中山公园北门外向北,朝那棵大树的方向走着。

“又慢了嘿!”雷弟又罢吹了。

安地干脆将口琴从嘴里取出,指着那支两人一排,足有二十多排的队伍,说:“不是来拉管子、抬板儿的吧?咱们下去吧。”

“吹!吹猛子呢!”雷弟轻蔑地说。“没有老吊车,这一块儿板子都够他们一呛。”

“别瞎说话。到时候要哄咱俩下去,别胡骂溜丢的!”安地从他右侧挪到左侧,坐下。唯恐他在前面,冲着人家乱开牙。”

“可能是‘五一’彩排,巡逻执勤的吧。”

说着话,那些身穿蓝色棉大衣的人向西拐弯儿,贴着他们这一侧的便道,走了过来。人家很规矩,虽然没有车辆和行人,但依然靠右行进,未闯逆行方向的路面儿。

安地又吹起了口琴。《喀秋莎》的旋律仿佛为行进的队伍壮了行色。让他们的步伐更加有力。可能是因为旋律太快,当他们从他俩面前通过时,他发现,他们的步调有点儿乱。有人戴帽子,有人没戴,领口敞开处,露出了便装和工作服。

当队伍过去了三分之一,有人还笑着扭头看看他俩,似乎在赞赏琴声的动听。雷弟突然将右腿架在左腿上,右臂肘顶在右腿膝上,手托着下巴,放出了一句令安地惊恐不安的狂言:“这帮傻冒儿――全跟我孙子是的!”

他的话音刚落,安地看到,一位走在队首的青年,突然扭头,转身冲出队伍,做出了一个像真正的玩儿闹们“碴架”抽暗器时的动作――他用右手伸进左大衣袖管中,大声地向他们这边发狠地吼着:“你小子――有本事给我下来!”

安地的琴声走调了。他忙用手拨出口琴,冲着那人叫道:“对不起,大哥!他骂我呢,真的――他跟我比吹口哨儿输了,生气呢!”

一个岁数稍大的男人,板着脸追着那怒不可遏的青年,拉袖子,搂肩膀,往队伍里拽着,边拉边说:“你理他干吗?小孩儿是的!”

“你再说一遍‘孙子’!”青年大哥的话,说的特快,有人误以为他是在骂拉架的吧,不禁发出几声低笑。

走在后面的人,并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位脸上皮肤较白的青年,冲安地扬起右手,横在嘴前比划了一下,然后,做出用袖子擦嘴抹鼻子的掩饰动作。

安地用右脚碰了一下正低头嘟囔的雷弟的左腿,心领神会地吹起了《我爱北京天安门》那欢快天真的旋律。愿那熟悉、充满童真的可爱歌词的联想,能让这些大人们,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饶他们的年幼无礼和失敬、失言。

等队伍走完了,雷弟还气鼓鼓地说:“怕他?大家门口儿的!哪个庙里跑出来的和尚呀?还挺狂!”

“少废话。真敢开牙呀,你可!安地用口琴敲了一下雷弟的左大腿。讲着理:“人家招您惹您啦?您这么骂人家?”

“招我惹我了――谁让他们从我鼻子底下过的?他们不会走那边儿呀?路这么宽!”雷弟右手指着脚下的路,飞着唾沫星儿,冲安地嚷嚷着,左手推了一把他的胳膊。

“您再把我推下去――这屁股底下的板儿,也成咱们家的了吧?”

“瞧您那德性――向着那帮傻冒儿!还说软棉花话,居然说我骂你呢――我能骂你吗?”

“大爷,您没看见人直摸袖子呀?要真抽出一条三节棍儿、九连鞭来,咱不得挨着呀?您先骂的人可……”

“他敢!我跑回家喊人去!”

“人家一人儿呀?伸把手就把咱俩给废了。还跑呢!有大人腿长吗?”

雷弟不言语了,安地胡噜一下他的头,劝慰道:“有事儿不怕事儿,可咱也不能没事儿乱惹事儿吧?兄弟!”

雷弟一低头:“你有理。行了吧。”

安地从他的脑袋躲开的视野中,看见小铃铛骑车向这边过来了。低语道:“嘿,还臭美呢――照着镜子。”

“谁臭美啦?”

“往大镜子看看,说你了吗?”

安地将口琴塞入口中,吹起了苏联歌曲《一条小路》的旋律。那昂着头,绷着脚尖,延长着不高身材中不长之腿的高傲身影,让他心动;尤其是挺着腰板儿,兜着大圈儿,贴近镜子时的勇敢自照――真不怕把脸蛋子给扯没喽。

“吹点儿别的,她也能跟咱们上战场?”

“我提醒提醒她,为了你,做好战斗准备。”

安地说完,接着吹他的口琴。

“帮我练车去,别吹了。”雷弟伸手抢过他的口琴。

“等会儿。看她还往前骑嘛。还没到公园北门儿呢!把头往我这边儿扭。”

安地抢回口琴,又埋头吹了起来。

蓝色的上衣非常干净平整;灰色的裤子裤线很直;黑色半高腰皮鞋擦得锃亮;目不斜视,头不摇摆;双手握着高车把,车座下的固定插管儿,几乎快落没了。她真的骑过去了。

“恨――哼――”雷弟阴阳怪气儿地咳嗽了两声儿。让贴着南侧马路沿儿骑车的小玲铛那敏感的耳朵,捕捉到了联络员的独特音质和声调儿。她扭头回望一眼,马上拐着宽松的大弯儿,连轮儿都没倒,便缓缓的骑了过来。嘿嘿……雷弟低头摇晃着身子,得意地笑了。

“刚才还《我爱北京天安门》呢,这么快又跑苏联打卫国战争去了。抗美援苏呀想?那可是判国投敌的罪啊!”她边说边骑,在他俩面前转了一圈儿,才停下车。左脚踩地,右脚踩在蹬子上。

安地被她的灵牙利齿说得有点儿抬不起头来。觉得她话中含着“变心变得快”的意思。忙抽出口琴,从水泥板上跳到便道的草地上。红着脸说:“来啦。吹不好瞎练。专业宣传员,给咱评评。及格吗?”

“别谦虚。我还真没听你说过,你会吹口琴。我还以为是专门躲这儿练200首的呢。”

她摸摸脑后的两把小刷子,脸红了。两只跟这个小人的小瓜子脸有些不相称的大眼睛,被安地真诚目光的直视和认真求教的态度,给弄得有些胆怯地眨动了几下。双眼皮下的睫毛抖动着,掩饰着心中的羞涩。她低头看地,右脚从蹬子上滑过弧形大梁的底部,站在车后,扬起头,看着安地:“会吗?”

“我哪儿会那么多呀?”安地实话实说。

“嘿。没我事儿了吧?我可走啦啊!”

雷弟从石板上跳下来,做出扭身欲走状,侧身歪头,用右手大拇指点鼻子指路的抗议他俩相视对话:“我还以为就一人儿目中无人呢!”

她乐咧了嘴,低下头遮丑,讥笑道:“特派员,有功之臣,哪儿能走呀?”

“就是。”安地赶忙搭话,并向前跨了一步,将口琴甩甩,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整整的手绢,打开一折,将口琴中间包住,递给她的右手,顺势抓住右车把说:“他要练练车。我先给他骑一圈儿,示范一下。也帮他验验车,省得到时候挨了摔,他赖我讹你的。行吗,兄弟?你先陪着她,好吧?”安地向雷弟挤挤眼睛。

“这还差不多。摔着我,谁也不赖。”

雷弟走下便道,站在车边,看安地如何表演。安地的左手搭在左把上,盖住了小玲铛那倒抓把的手指,连忙上移。她见他扶稳车,才松开车把。安地从梁上跨过左脚,跟着是右脚,站在了她身边,对雷弟说:“这车好骑。可你也得先练滑轮儿,别上来就愣骑。滑轮儿时,先别往外偏太多;靠着身子,有你撑着,摔不了。等平衡感有了,再往外偏,找中间的平衡线。从你鼻子一直向下,到双腿中间,直到双腿,双脚。只要坐上座子,就不能乱晃身子,来回扭把的,看着。”

安地说着,轻而慢地蹬地滑行,一会儿,就不回头地滑远了。他心中还残存着那支队伍的可怕阴影,他要侦察一下,看他们是否还在。他骑上车,车把和座上残留着她身体淡淡的香气和余温。虽然他没戴手套,也不觉得冷。车座矮,把高,他用足跟轻松地蹬着脚蹬子,双手大拇指顶扶着车把,它既不涩又不鬼。他又看看前后车轱辘,也不亏气,便放宽心,微哈腰,象个老人以车代步遛弯儿似的,骑向大镜子。到了近前,放慢速度,从反光镜中往北看,没见车和人,可又放心不下,骑车拐弯儿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便掉头拐弯儿,往回骑。途中向着远处相隔不远说话的两个朋友,撒了回把,向两侧伸展双手;刚伸直又放下了――没有男车大梁撑着的车把,他害怕前轮猛然打弯儿,摔不着人,可吓人,便老老实实扶按着,安全返回。

雷弟的脸有点儿红,肯定是心慌气乱了。

“有这么教人骑车的吗?”小铃铛轻声嗔怪安地:“您这不成了自己过瘾了吗?”

“就是。把那点儿热乎劲儿全给骑跑了!”雷弟大声地抗议。害得小铃铛又低下了头,用手绢顶在口鼻之间。

“你摸摸,我给你焐着呢。”安地停下车,将车把松开,却没敢离座儿。生怕女友误会雷弟拐弯儿抹角的话。

“下来吧,你给我。赶紧的。让我骑回开裆的!省得插腿歪跨的练男车了。”雷弟接过车把,板起脸,冲安地补充要求道:“告诉你,不许给我扶着,要不我跟你急啊!我就不信,连掏裆大梁都崴固不了它。听见没有?”他扭转车身时,背对着女同胞,冲安地挤挤眼睛。很明显是在示意他留下来陪人家。

“别逞能可!千万记住喽。摔了你不要紧,别把车掉了链子,大连套的不好按。一会儿再让她坐‘11路’回去。”安地叮嘱着。

“知道了。”雷弟开始慢滑。靠着单脚蹬地站溜,慢慢找着感觉,往远处移动。

“你吹的挺好的。”她边双手攥着口琴垂在身前,边低头看着他的衣领处,柔声细语地说。将先前那种令安地敬畏的口气,软化得象她脖子中露出的那圈白纱巾。

“你会吹吗?”安地一边伸出手指,到她能看见的左上兜里,去取那心脏部位放着的东西,一边问她。中缝分得很齐,又没一粒头屑的头顶,正对着他的目光,犹如他的心一样,一清二楚:一半儿是牵挂雷弟和那支队伍,一半儿是要跟她交流心声。

“你那拍子打得有点儿乱,可我还不会用舌头打呢。”她将口琴举在胸前,要还给安地。

“给你。”安地将那张有半个烟盒儿大小的对折纸片递给她。说:”字儿不太好啊。”

“什么呀?”她抬头看他的眼睛,脸,一下子就红了。

“一首日本歌的歌词。你看看。”安地严肃得连北京话的“儿“尾音都给省了。从她手中接过口琴,将纸片儿塞到她手中。

她用双手慢慢打开纸条,双臂贴靠胸前,举着阅读。看完,抿嘴侧脸一乐,道:“还不太长。你会唱了吗?”

“会了。”安地自信地说。“我唱一遍,你能按着曲调吹出来吗?”他望着她的眼睛问。

“单音应当没多大问题。”她终于抬起头,与他四目相视,瞳孔中互映着彼此的面容

安地的心跳变得有些快。他勇敢地凝视着她这双让雷弟觉得害羞的眼镜,她瞳孔中映现的自己,比那个大镜子里映现而出的好不了多少,不过是小一点儿罢了。他突然有一种失望:那种陌生的神秘感,那种隔着马路和公共汽车的距离所带来的亲近的渴望,几个月的追求、思念,猛然间被淡化得象那渐渐被阴云所吞噬的太阳。阳光是刺眼的,明亮的。可当你勇敢地凝望它不可一视的耀眼光芒,便会猛然发现,在它灿烂光辉的面里,飘浮着一团阴影的光盘,随着你的呼吸、心跳而颤抖、遮掩、躲闪,而又难逃它光明的轮廓。太阳这伟大的光明之父,变成了一个羞嗒嗒的白面牛奶做的女生,躲在一个你从来没想过它会变脸、欺骗你的纯洁黑洞的背影里;变成了一个蒙着面纱的慈爱、霸道的陈旧新娘,无声诉说着由于你自己疏忽大意而看错、听错的美丽传说……

三叔看女孩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我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呀?自己怎么就张不开嘴说――哪怕说半句赞美的话呢?一瞬间,那许多复杂的感觉在他脑海中翻滚,变成了一串唱不出口的歌――

“总以为,你是永远新鲜的希翼,却不知,你竟是我误会的奇迹?

分离,想你;相聚,无奇!

总是夜晚和早晨,盼你、猜你――美丽。”\');

阅读月光下的海墙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

最新网址:www.sqge.cc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