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言地望着我笑,没猜出是什么主题。我告诉他:其实就两句话――我们离罪犯很近,这是标题;正文是――近得连一层窗户纸都不隔!
远处传来了受教者们打“拱猪”牌拱出了结果时所特有的笑声。我俩也被感染了。他摇头笑道:“人家一点儿都不觉得苦,不苦!”
可我觉得苦,很苦――为人的尊严而哭泣!
我不能把自己的心语强说给他听:望着头顶灿烂的星空,恍惚觉得那里还有一个家――灵魂之家,只是在那里,仿佛没有了自己所深深热爱的家人和朋友,但是――我想回家――回那个家!
我怎么会不想呢――上天给我按排了这么好的国度和家人,这么好的朋友和命运,都是在为自己搭建“天梯”,让自己早点儿回去。
我不知道,此刻,小兵正在遭遇着“炼狱”;我更不知道,在距此处不远的地方,睡着我未来的妻子――“人犯”!让我实现了当中国的“孽合溜道夫”的《复活》梦,以及挣脱人心枷锁的“克利思躲夫”的出世空想……
那天进女人国调研,急着上厕所的女管教没来得及等我们到来,就把一个女劳教者提前请到了办公室;连自己没上幼儿园的儿子都留在了办公室里,可见她对自己管教下的人是多么信任。她很漂亮。尤其是那高耸的鼻梁和双眼皮下那双杏仁眼,尽管皮肤很黑,但还是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姑奶奶的音容笑貌。第一眼看去,身材高挑而丰满的她比我显得还要高大。只是朴实无华的衣服无奈地遮蔽着她匀称的曲线,掩盖着充满野性的活力和妩媚。她搂着那个可爱的孩子,正在又亲又揉地聊着:
“告诉姐姐:你爸爸和你妈妈他们俩谁好?”
孩子说:“我妈好。”
她响亮地亲了她一口,又问:“为什么?”
孩子天真可爱地笑着,仰起头望着她的眼睛,摸着她的鼻子说:“我爸爸老欺负我妈妈,所以不好。”
她睁大眼睛,佯装吃惊的样子:“不会吧?什么时候?告诉我是怎么欺负来的?”
孩子说:“夜里他老骑在我妈妈身上欺负她!”
“哈哈哈哈……”她抱着他,笑弯了腰。道:“我的小乖乖。你劝架没有?”
我们站在旁边也不忍住地收获着不期而遇的尴尬怯笑。自己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忍不住低下了头。
“我没骗您,也没劝架。我一叫妈,还没哭呢,就把我爸给吓掉地上了!”
她分别亲着他的两个脸蛋,夸奖道:“你真棒!来。姐姐举一高高!一会儿给你买巧克力吃去!”
孩子的身子蹭着她丰满的胸脯,白色衬衫的前襟开气处与深蓝色的裤子间的缝隙里露出了一条皮肤。她可能感觉到了成年异性目光的针刺,一边接着举孩子,一边涨红了脸问道:“哪个庙里跑出来的?有烟吗?”
只在目光交汇的一瞬,我想起了久远前躺在姑奶奶衣袖下的半截熄灭的香烟。我赶紧向门外走去,准备跑到男人国里找九哥借烟。刚出门就与教导员撞了个满怀。她问急急慌慌地干什么,我说忘了带东西了。我要用的无非是纸和笔,她这里都有。我不得不打着岔说:“大姐,您有一个漂亮的好儿子!”就赶紧跑了。
一盒香山牌香烟,让我与她成了“瓷器”。一个因为跟家人打架动了菜刀、险些造成严重伤害的女孩子,因为赶上了“严打”,就被母亲一个110电话给变成了被“强制劳动”的参与者。教导员非常成全我们。她曾经红着眼圈说:如果你们真能好,她也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我就放心了。
临别时,我们彼此留下了各自的希望:我对她的希望是平安度过剩余的日子,我会等她出来的。她对我只有一个希望:别干法律!成吗?
……
在“圈中”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没有遇到一个像表弟那么漂亮的小伙,更没有遇到一个那么肯吃、找吃“眼前亏”的非好汉。
寒烟浮水!寒鸦伏水!?旱鸭服水!!?
弟如是说:“那样子,据说就像一种鸟儿在水中游泳时的姿势,所以得名儿。”
“被捕的人,干一天活儿,折一天刑期。我算他妈干什么吗的?!我又没被捕!”
他既不会硬功,更不会柔功,只会“拧功”;但这只能为自己招来骨肉之痛。
“挨电击后,回到号儿里,一摸脖梗子、胸脯子,就抖动不止――摸哪儿,哪儿跳!”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遭受到更为剧烈的、另他痛不欲生的痛楚。
“铐子gao”{犯人给其起的绰号}来驯服他这个不服管教的小子来了。
他似乎对这种刑罚心有余悸,且略含些微敬畏之情,开始说的时候,不骂人了,仿佛是科研人员在搞研究一样,同我冷静地探讨着一个专业的专科课题:
“被绑以后,眼冒金星儿,天昏地暗,力不从心,咕咚就跪下了。那种疼痛好像就跟永无极限是的,除非你失去知觉,昏死过去!您说,它比电流原始多了吧?似乎又回到结绳记事的年代去了,可却是先进的、能制造令人意志崩溃的有效工具!几分钟过后,我还没有失去知觉,可这个世界就跟假的是的,一切都成了影子――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自己也成影子了,就跟双面镜子在水里涮是的,我好像就要从这些幻影里飘走了。我想了一下我妈,还有我女朋友,还有单位里那套最喜欢的西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突然就听到有人在说话,隐约听到在场的管教们在求‘铐子gao’松绑,说怕给我绑残废喽!哥,我不怕你不信,我当时真为这些人觉得丢脸――不就是他妈一臭皮囊吗?送给他了我!……”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他却哭了。我与他的区别,仅仅是不抬臂举手去擦拭泪水。除了泪水,我还能用什么去安慰、陪伴弟弟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着头感叹道:“在那会儿,就觉得这命,还他大爷的不如一瓶儿涂改液有味道呢!”
……
姚碧看不下去了。她试图像安地那样不去擦泪,可她做不到,做不到!她捂着脸趴在床上,将头向墙壁慢慢顶去。她不相信这是发生在安地家人身上的事,也不愿相信这是发生在自己祖国的首都――北京――“模范监狱”里的事,尽管它发生在15年前。但有一点她算懂得了,安地为什么会在那一年亲近佛道,乃至直到今天,宁愿出家,也不愿陪自己去美国。苦难呀苦难,成了他信佛、践道的能源和力量。今天,她终于看到了他一颗真实的,血淋淋的心。良久,当悲泣渐渐平缓下来,她唏嘘着翻转身子,慢慢地爬回电脑旁,想去看看那个如同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的小伙子,是如何从狱中脱身的。
弟,我的弟,忍受着筋扭皮伤的剧痛,在被松绑后的清醒知觉中跪在地上颤抖。他用那只好手帮着那只似乎已不再是自己的手――右手,在地上摸索着那条由无情的植物纤维,经有情人类的手加工、制造而成的无辜、无知、无觉的绳子,想把它抓起来;可是没用,他的两只手,连一条绳子都抓不起来了!他只好用颤抖的双手把它托起,犹如托起那已不再属于自己的生命。那难以开启的口,终于张开了,但喊出口的话,却已不再是曾想说的求饶之语:
“松开吧,我干――什么活儿都干!不就是冤吗?那就冤到底吧!”
而是丧失了理性的谩骂和“叫板”:
“绑吧,哈哈――不绑到三十儿晚上,你丫是我养的!”
“铐子gao”受不了这面对着他――居然没疼得转了向――的破口大骂,再次行刑――那只好手!
“哥,那一天的那个时候,我已下了一死的决心――带着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失望和仇恨,去做鬼,做了鬼也要找丫的玩命!不服,不服,我他妈就是不服!我咬着牙,等着他们完成这不是人揍得东西发明的杰作;反正我也知道那痛苦的极致了,不过是再复制一回罢了!我使劲憋着气,心里狠狠地骂他:我就操你个屁股的――看你丫的这个中国人到底还能有多残忍!?可是我错了!我他妈想错了――当另一只手被重新绑起来的时候,我疼得连骂他们的劲儿都没有了,没有了――喘不过来气……这是他妈的人的世界吗?啊?!……哼!他们终于绑完了。我闭上眼,把眼里的泪水挤干,为自己的视线扫清障碍;我知道,当我再睁开它们的时候,就是今生今世最后一眼看这个人间了――挨绑的时候,我已看准了办公室里的桌子,哪儿有空档,哪一个桌角离我最近。自杀!我要用自杀向这些共和国的执法者抗议,向这些人民警察致敬、告别!……”
“可是,我没能如愿。当我强努着起身向桌角奋斗的时候,旁观者蜂拥而上,一边儿喊‘铐子gao’,让他给我松绑,一边冲我喊叫,让我别骂他了。他们怕闹出人命来。可是我才不管那套呢,照骂不误!一位帮我求情的管教,见丫的不发话,急了,抡圆喽手,抽了我一个大嘴巴,强行给我拆了绑;又让其他管教把我抬回号儿里,开了一顿病号饭……”
“我怀疑自己已然残废了,不敢摸肩膀,不敢动。我想,仇恨,绝望,怒火中烧,这些词汇所指向的东西,我算明白了,融化在血液里了。如果那时候手边有火,有汽油,我真想自焚;若是能有核按扭,我就按……”
姚碧的头无力地垂在了键盘上。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世贸大厦坍塌的画面,它吞噬了自己的情人、亲人、幸福和重新建立的信念。她能够想象得出那些劫机的阿拉伯青年,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商子弟,在他们奔向死亡的时候,那种视死如归的平静,义无反顾的绝望,渴求爆炸的愤怒,万死不辞的复仇冲动,都不是这个小弟弟所能比的;可怜的他,这点委屈、冤枉,怎能和阿拉伯人所受的苦难相比呢?可是他都能有这么大的自残、自杀的动力;那些“人弹”――那些把世上所有阿拉伯人看成自己亲人的敢死队,又该有多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让别人陪葬的自杀理由呢?!又是谁创生的他们、她们呢?!
她第一次在灵魂深处为成为现在的、今天的美国人,感到不安和羞愧;虽然她可以一千次,一万次地对心中的上帝真诚地发誓――这一切都与我无关!都是因为太爱理想了,太想与理想、理性的世界融为一体了!可自己又是那么的渺小,无力。即使没有了自豪和骄傲,又能怎么样?我,不还是我吗?我惭愧的过来吗?面对安地的、自己的小弟弟,我还用不用为自己土生土长的祖国感到难过和不安呢?这样的事情,今天是否依旧存在呢?谁去检查、监督监狱呢?那些烧、砍军车的人,又是从哪里来的狠心和冲动呢?那些扣动扳机的手指,在向人群射击的时候,是否变成过一个个问号,叩问过自己的良知呢?不能再联想了,不然的话,马上就会有一种思想的“苏秦背剑”,甚至是精神的“寒烟浮水”的剧痛,向自己袭来。她要像安地那样去静静地倾听;虽然要忍不住地献出泪水和战栗,可哭哭能让人心里干净。
“同室的两个人,伸手相助,给我揉肩膀。可我疼得实在受不了,就边叫边骂,让他们别碰我。可人家不理我这套,边揉边说:
“‘忍住喽!不揉?不揉得话,你小子的胳膊就废了!’”
“哥,我那颗仇恨的心,当时,一下子就软了。我宁愿死在犯人的手里,也不想死在执法犯法的执法者面前了――因为你对他们总抱有希望,而他们给你的却总是绝望;犯人却恰恰相反!我如果拉人家当垫被的,公平吗?”
他撩起右腿的裤腿儿,拨开袜子和秋裤,拍了一下上面的一块伤疤说:
“我当时就用旧痛来赶走新疼,咬牙坚持着让他们给我揉肩和胳膊。这是c提‘报检’遭退后的第二天,让一位管教来喊我以后,送给我的礼物。”
管教:“你就是xx吧?早听说你了――打架不要命,还敢单滚,多吃多占,谁也管不了你小子了?啊?”
弟:“报告管教,您这就错了!――没影儿的事儿。”
管教:“少废话!藏烟的大衣哪儿来的?”
弟:“是朋友怕我冻坏喽,借给我穿的。我们家人……”
管教:“xxx,出来!”他喊着借大衣给弟的人。“是你的衣服吗?”
狱友:“报告管教,他们家人没给他送……”
管教:“去你妈的!”他飞起一脚,将好心助人者踢倒:“跑他妈这讲哥们儿义气来了?滚回去!”
挨踢者不敢起身,爬回到囚室里。弟在挨电击后,又领教了“背揣”之刑。从他叙述的顺序来看,足见“寒烟浮水”给他带来的印象之深、创伤之痛。
“两根儿豆条粗细的钢丝,被{弯}成对圈儿,中间有一根穿钉。人被反铐上双手,没有手铐子中间的铁链儿,更没有双手在圈儿中活动的余地;双脚上镣,倍儿紧!我脚脖子又粗,俩穿钉上的冒儿顶着脚脖子内侧,稍一动弹,就疼得冒汗;睡觉得趴着睡。幸亏小号里有两个小伙子,跟我差不多大――有一个是因为盗窃单位的铝锭,另一个是玩弄未成年的少女。要不然,我是吃不能吃,拉不能拉――也能拉倒是――拉裤兜子里。他们看不过去了,装病要药――四环素,咬碎喽揉成末儿,撒在我脚脖子被磨破的伤口上……”
他说不下去了。他至今依旧感动不已,落泪。我也为那两个失足青年的善举而感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自己的平安和赎罪的刑程祈祷。
“三天以后,提审把我弄出来,让俩人一人抓一个肩膀,提着衣服,在走道里,拖来拖去。镣子上的铁链儿拖在地上,在楼道里哗啦哗啦地响。一个看厕所的小个子,长得又丑又怪,幸灾乐祸的挤得[兑]我:
“‘遛遛?好玩儿吧?多好听呀?你们家也没这声儿吧?’”
“‘您是人吗?’我有气无力地问他。他不笑也不吭声儿了。我气得受不了,就骂这小子:‘你们家有这个吧?您是怎么投的胎呀?让你妈受那么大的累!’这小子急了,想过来打我。提着我的人,赶忙往回走。同号儿的人给我慢慢的、偷偷的塞裹在脚铐内的秋裤腿儿,终于被遛出来了。脚脖子被穿钉头儿磨得破上加破,血,就跟不知道害臊的眼泪是的,不听话地流了出来,在水泥地上,赖了吧唧地滴答,真想把它们给舔喽,省得那小子捡乐儿!……”
他说得轻松,可我听得沉重。伤疤在他的腿上,可那流在水泥地上的鲜血,却成了我心灵上的伤痕。
“挨审受整,整整折腾了我一个月。我们家人终于给我送东西了……”
“监狱搬家也让我给赶上了。俩人儿一副手铐子,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荷枪实弹的武警,里外两层;狱警们手铐悬腰,手持电棍,盯着犯人上下车。看着他们手里的家伙什儿,就跟外面儿的街道一样熟悉,可一个亲,一个仇;还有那看不见的‘寒烟浮水’,人,就跟从地狱的肠子里钻出来的是的,既无奈,又恶心。剩下的日子就寂寞了,再也没人理我了,好像把我给忘了是的。直到有一天,我听见管教喊我的名字!”
“‘收拾东西,出来!’”
“我刚听话地站起身,同室里的一个人就发出了低声儿惊叫:‘放票儿!拿着放票儿呢!’”
“紧接着就有人起哄是的喊道:‘把铺盖卷儿留下吧,省得咱妈回去还得拆洗了!’”
“大家都混熟了,全觉得我待不长,可我不敢信――自由会这么轻易地还给我。但听哥们儿这么说,我也忍不住了,一边放下手里收拾的东西,一边假装生气地骂他们,试探地怯声儿问管教:‘是不是放我?痛快点儿――要是,我就把铺盖扔这儿。行吗?管’…...”
“‘放他妈屁――送你去七处!’我话还没说完,管教就把我给噎了!我回去收拾东西,心说,这回算冤到家了,连分局都盛不下我了,得送市局了!我流着眼泪骂那帮狱友,可我心里还是相信他们,心存侥幸。这一骂,管教又不干了:
“‘换地儿你小子还骂人?’您听听,跟他妈什么好事儿是的!有经验的狱友,脸上那笑,就跟要放他是的,声音里透着喜兴,一个劲儿地冲我低声传情――‘放票儿――真的!没错儿!!别收拾了,傻哥门!’连声儿都变了。说句实话,跟他们中间的几个人,还真混出了点儿感情。别说铺盖了,就是衣服,我都舍得脱给他们。抱着卷得乱七八糟的铺盖卷儿,一出牢门,我又问了一次管教,到底是放还是换地儿?他冲我点点头,说:
“‘放。’”
“我立马儿就把铺盖扔回了牢门口儿。我当时就觉得,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就是这‘放’!您就是说放屁,我都能闻出香味儿来。我真想唱国歌!一身轻松,眼睛一下儿就模糊了。管教对我实施了最后一次管教:
“‘捡起来!抱着走,谁给你收拾?’”
“没辙!只能听喝。可我觉得他还是好心吧?他不想让牢里的其他人啊,抱太多的美妙幻想,不好好忍耐自己的罪孽;不愿让他们想入非非,再因分东西打起来!就连放人都能被用来对别人进行教育――不老实交待问题――换地儿!真高!!”
“我走出小院儿,一进大院儿,还是把铺盖给扔了,不想把晦气、霉气带回家去。我站在院中央,看见了c提,我高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没言语,把手里的‘放票’底联儿交给了别人,转身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说:
“‘共和国的法律是公正的,不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近满月的磨难,40多个日夜的没人理,前后一共77天――就因为一瓶涂改液!一天两顿饭,前顿二两,后顿三两;一个馒头,一个窝头,外加咸菜和菜汤;还要让前来接我的妈,补交77斤粮票儿,54块多人民币――元!我不让我妈交,可她非交不可!还含着眼泪推了我一把,冲我直嚷嚷:
“‘干吗呀?咱不能欠政府的钱、占国家的便宜!’”
“姐姐和姐夫在门外的车里等我上车。我不想坐,觉得自己脏!脏得不可救药。我只想一个人走着回家,不管脚下的路,有多远!直到我妈――您的姑姑追上我,愣往跟在身后的车上拉自己,我才猛然想起来,当我第一次被‘寒烟浮水’快吞没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比我的眼睛还漂亮的姐姐的眼睛,流着泪……”
“哥。弟弟说您心软,您别不爱听!您再哭,我也得告诉您:我挨的那个救命的大嘴巴,是花钱买的――是我妈强迫我为娶儿媳妇存的外汇兑换券儿!多少呢?我就不告诉您了。但是,我心痛!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儿的那种疼法儿,您明白弟弟的意思。我有时候夜里做恶梦,醒了,睡不着,想起这些事儿来,就跟有一条看不见的领带勒着我脖子是的,整个就像一个套儿!”
弟弟把声音留给了我。我哽咽着……终究没敢开口问他――那条绳子,到底有多长?那个铁环,到底有多大?
枉法一日不禁、不除,它的“寒烟浮水”的绳与环,又将套在谁的身心之上?
姚碧的心仿佛被蒸、煮、煎、炸、烤、冻在沙、水、油、火、冰之中;身在刀山火海间穿行。她在想象安地整理这些录音时的心境,会是何等的痛苦?她用他的痛苦,为自己的无奈与冷漠加湿、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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