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羽、敬斋、二扁、久福、山才加王三6人各自交代家当,凑了法币230块,银洋22块,加快慢机一把,子弹12发,手榴弹2枚,菜刀2把,鱼叉2竿。大伙头靠头看着眼前一堆东西,不由得神情肃穆,壮怀激烈。一直没开口的王三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就靠这些,能跟鬼子硬打啊?”敬斋自顾自地说:“不拼是死,拼也是死,但不能硬来,我们昼伏夜出,专门摸落单的鬼子散兵,抢他们的家伙,慢慢就多了。”仲羽点头说:“对呢,反正我是死过一回,再死也不怕了。我跟山才上过战场,晓得鬼子现在劲头大,我们就趁他们大意,找人少的下手。”山才想想说:“长官,我们分分头吧?”二扁朗声说:“这主意及时,我和王三是老百姓,主内。你们四个上,用得着辰光我们也去。”
大伙商量一下,觉得鬼子现在打下了南京城,人全在城里,我们去了肯定是送死,眼下先埋伏在附近,遇见三两个鬼子散兵就找机会杀他个狗日的。既然要住下,就得有安身之处,二扁提议天冷了晚上得挖个洞住。王三说就在脚下树桩跟前挖,洞口朝江面,反正开春前不会涨潮淹不着。好在船上有锹,加上菜刀和船橹,六个人说干就干,甩开膀子开工。王三点上油灯,忙着烧鱼虾煮山芋,给他们准备吃的。
大伙挥汗如雨辛苦一夜,天亮时分,一个嘴小肚子大,隐藏在树桩和芦苇中的洞穴挖差不多了。洞口能容两人爬进爬出,里面五步见方,船上的席子、棉絮、干粮和水筒什么的全搬进去,六人挨着睡也不显得挤。几个人累得东倒西歪,二扁说:“你们赶紧睡,我跟王三去大鱼,买些吃的用的,顺便探探风声,看有没得落单的鬼子兵。”
仲羽、敬斋他们应了一声就昏昏睡了。晌午时候,小鱼船又无声息地划了回来。没等靠岸,二扁就迫不及待地跳过去,伏在洞口急切地小声喊:“弟兄们快起来,东西多,跟我搬。”
山才睡在外口,探出头一看,小船吃水很深,船舷跟江面快平了,笑着说:“乖乖隆的咚,这年头你跑哪块买这么多?”船里装的是几袋米、几篮子白菜,一篮子烧饼,还有几把菜刀,斧头、几身衣裳、鞋子和些家什。敬斋笑了:“日你妈,住半个月没事了。”二扁把蔑篓往洞口一棵歪脖子槐树根系好后,喘口气说:“怪不怪,龙潭那边鬼子没来得及糟蹋,还有人卖东西,汉奸维持会有一二十个人张罗叫鬼子拍照片,我们分头买了这些,好在没人注意我们。”
敬斋跟仲羽说:“仲羽,你听到的?有维持会,鬼子要装样子不像在城里那么坏,附近没得国军,鬼子戒备肯定不紧。再说弄不好能有鬼子乱跑想抢粮食跟闺女的,我们是不是去看看?”
仲羽想想,说:“也对,那我们四个去,有机会就下手,没把握赶紧回头。”几个人分头准备,仲羽把枪顶上火,手榴弹分给敬斋和山才,各揣一把菜刀,和久福就动身了。几个人对龙潭都熟,前后错开在郊外的草路上前去。一路上三三两两有携老带幼逃难的,有牵家带口往江北去的,甚至还有货郎挑担子卖洋货的,他们也不显眼。
龙潭是古镇,他们不敢到热闹地方去,说热闹也是过去的场面了,眼下店铺、民房被炮轰火烧的不少,远远看去街面上人很少,倒是维持会的打出的横幅和茶楼上的膏药旗不少。黄军装的鬼子兵一队一队,穿稠布褂子的汉奸们在赶着行人各干营生,甚至有穿白大褂的鬼子医生在给老人小孩看病。敬斋哼了一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呆bi才相信,我们不能到街上去。”仲羽也说:“赶紧到村里去,不行今个就算了。”
几人撤到村里,远远听见哇哇的大笑,仲羽一挥手,分开藏到草堆后。他探头看看,暗叫:天助我也!原来是两个鬼子兵在撵一群鸡,两秆三八大盖随便扔在鸡圈栅栏上。三人紧张地看着仲羽,敬斋压底嗓门问:“怎么弄?”
仲羽算计一下,说:“干一票,不能动枪。我和久福去装帮他们吆鸡子,把他们骗分开,两人扑一个,不行就拿刀捋颈项。”几人会意,仲羽和久福起身,装开双臂,嘴里“咯咯咯咯咯咯”把鸡群往俩鬼子跟前吆。鬼子兵见他们衣衫不整,满脸献媚,笑得更放肆了,有个十三拳头高的鬼子兵还伸出拇指,叽里哇啦地嚷,夸这俩良民。
他们撵鸡真外行,把十来只鸡化整为零,鸡分两路一路钻草堆,一路往草房后跑。俩鬼子兵跟着追过去。仲羽在草堆跟前按住一只鸡,喊到:“狗日的,你爹被我逮住了,快来磕头。”小鬼子一声“幺西幺西”跑过来弯腰撅屁股给他爹行下跪礼。说时迟那时快,仲羽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喊:“帮忙啊!”
敬斋冲了出来,乱刀猛砍鬼子后背,污血染红了黄狗皮。仲羽死命勒鬼子的脖子,小狗日的挣扎几下就老实了,脸色发紫,眼珠快迸出来了,一撒气四爪摊开不动了。敬斋不解恨地边砍边嚷嚷:“老子给你分尸,奶的bi!”仲羽拦住他,说:“死得了,赶紧看看那个鬼子。”
正说着,久福拎着个人头,一脸凶恶地来了:“妈的,这是老子的投名状,够本了。”山才惦记着那两秆枪,顾不得说话冲过去拿枪了。久福半惊恐半炫耀地说:“这鬼子日你妈也凶呢,山才差嘎没弄过他。”
仲羽四下看看没有人影,说:“赶紧把鬼子衣裳扒得,不能烧,带走日后能用得上。身上东西全带走,尸首藏到地窖里,我们赶紧走,等鬼子发现就坏了。”几人赶紧把俩鬼子扒光,枪支、衣裳、水壶和鞋子什么的全带走,又把尸首拖进屋里扔进地窖,盖紧盖子,顾不得满身血污抄小路回头了。
回到江边,仲羽一打呼哨,二扁自己摇船来了,见到他们,连声说:“大爷啊,骇死我了,生怕你们回不来,平安就好。”见到几人身上全是血还背着鬼子枪,惊喜地问:“得手了?”山才嘿嘿一笑:“杀猪了,赶紧开船。”
钻进洞里,大家靠在油灯下清点战利品:三八大盖两秆,子弹将近200发,手雷6个,水壶、挎包等鬼子军用品一小堆。二扁搓着手说:“咦,铁瓜我也能分到了。哪天拿这东西炸鬼子去。”
步枪和子弹分给了敬斋和山才,手雷正好每人一个,其余的谁想要给谁。久福摸着铁瓜半晌说:“鬼子也是一条命,头砍得了照样没命,杀鬼子真快活!”敬斋忙着让山才教他玩枪,久福见状嫉妒地说:“我跟切西瓜一样砍了个离核桃,日你妈枪不把我一秆,下回不便宜你们了。”大家笑,仲羽补偿他:“打鬼子前分给你的手榴弹不要了,你比旁人多一个。下回有好的先尽你分总行了吧?”
他转向众人说:“弟兄们,我们不能高兴太早,鬼子早晚不会饶的,这几天不出去了避风头。”
第四节穴居群雄
入夜后,兴奋渐渐褪去,仲羽睡不着就爬起来钻出洞,坐在树桩边看着月色下的滚滚江水发愣。他民国建元那年出生在江苏省会镇江丹徒一个中医世家,母亲早年病故,他父亲是东北军马占山部的军医,“九一八”事变后在齐齐哈尔江桥抗战中捐躯。老人家悬壶济世数十年两袖清风,没能置下多少家业,却把悲悯世间的情怀和精湛的医术以及“死不友倭”的遗训留给了两个儿子。三年前仲羽和哥哥毛钭羽、堂弟毛脉羽投奔了在国防部当中校参谋的叔叔,分别被保举进了南京薛家巷的中央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二期,次年毕业后他和堂弟本分到了中央军,而哥哥则不辞而别去了父亲牺牲的东北,自此杳无音训。这次和脉羽匆匆一别,兄弟三人天各一方,战祸频仍,生灵涂炭,多少家庭生离死别?倭人如此凌我,何日是个尽头?
正想着,有人拍拍他肩膀:“别怕,是我老孙。在想什么呢?”原来是身材高大的敬斋。敬斋挨着坐下,摸起一个石子扔进江里,说:“要不是日本人来,我在扬中岛里守着女人伢子过耕读自娱日子多好!现在弄成这个劲头,这阵子我不敢睡觉,一闭眼女人跟儿子就在眼前。唉!走上这条路,我也没办法回头了。”仲羽握住他的手,感慨地说:“前线多少兄弟就这么倒下了,多少老百姓被鬼子杀鸡一样杀了,我们中国人就该死吗?生在乱世,像狗一样活着都很难。我们这几个人说不定哪天就被鬼子害死了。”敬斋低头“呜呜”地抽泣,半晌他抬头,说:“我们人马太少,扬中有江匪,最大的一伙头子叫刘泰之,以前在上海混江湖,是青帮悟字辈的,跟杜先生平辈,这人以前算条好汉,好象因为在法租界里揍洋人凡事跑到扬中吃江里饭,有几条船,还有土炮洋枪,专门劫富济贫。近来日本人打过来,他们那些人陡然没动静了,我估计弄不好能泛泡。要是能找到他们就好了。”仲羽来劲了,想想接话:“对呢,二扁跟王三也算吃江里饭的,他们能打听到。”
次日醒来,他们把这个想法告诉二扁。二扁面露难色:“刘大爷是土匪头子,我们哪块认得啊?这人对穷人好,半年没消息了。”二人只有作罢,叮嘱他外出时留心打听。饭后仲羽和山才教几个人瞄准,王三也跟着比画,二扁独自划船出去了。到了下午,仲羽说:“歇下子吧,我们把洞里收拾利索,天天住要讲究些。”大家像老鼠一样钻进钻出拾掇,又烧了芦苇把灰抹到洞壁上点火把烧干,去去潮气。王三把吃的用的堆到旮旯里,久福搬进去两个小凳子盖上案板,放盏马灯。敬斋打趣说:“这不成聚义厅了吗?可惜没得朝廷来招安,只能找鬼子拼命。”
几个人席地而坐,仲羽招呼说:“弟兄们有缘分,一直没好好交心,现在呢我们都报报家门,也好有数。小侉子,你先来。”18岁的山才说:“我家安徽灵壁穷地方的,我逃荒路上被抓壮丁当了国军,那天跟鬼子打起来,我们哪是对手,一冲就败了,我偷偷换老百姓衣裳躲在江边,被二扁哥搭救。”五短身材一身膘的久福叹气说:“我是泰州南门外杀猪的,来南京找人要债,没等到进城就遇见鬼子了,怪我没得眼色,这辰光往刀口上撞。逃难时我崴住脚,躲在田里等鬼子走,后来碰到二扁的,现在家不去了跟着打鬼子,昨个割鬼子头跟割猪头没两样,快活。”瘦小的王三想不起来身世,淡淡地说:“刘二哥是好人,没得他哪有今个。”
下午继续练枪,敬斋没参加倚在树下看《水浒》。天黑了二扁还没回来,王三连说了几次:“不要被鬼子逮住了。”这一提醒,几个人都开始担心了。直到半夜,才传来划水声,王三急切地喊:“二哥,是你啊?”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莫喊莫喊,不是我是哪个?”大伙这才石头落地,接他停船上岸。
二扁上了岸就开始骂:“日本人日你妈,南京不得了了,鬼子见人就杀,见女人不问老小就淫,没得他们不抢的,还一队一队绑人拉到城门外,又是打枪又是刀戳砍头,还放火烧,听说草鞋峡跟下关那边更不能睁眼哪!”没等大伙开口,他跳上船,说:“我又带回来一个命大没死的。”山才跳上船帮忙扶上岸,是个中年汉子,好在身上没伤。这人气色还好,缓过神来抱拳道:“在下赵俞昆,谢过搭救之恩。”二扁问王三:“还有剩饭吗?我们都没吃呢。”然后让山才卸下船上买回来的药品、蔬菜和粮食。
二扁边狼吞虎咽边含糊地说:“往后买不到东西了,日本人在寻仇,放火烧了不少房子,我在镇里买这么多差点被bi养的汉奸注意。”敬斋警惕地借着灯火打量赵俞昆,问:“你怎么落难的?”那人答:“想必各位不是等闲之辈,我是上海五角场的,路过龙潭维持会的瘪三听我口音想敲竹杠追我,这位刘老兄大胆引我到民房里躲过一难。听说鬼子寻仇,莫非你们做的个好案子?”
仲羽笑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杀了两头猪。”赵俞昆击掌:“痛快,国难当头就该如此,兄弟我也是恒社中人,是杜先生麾下苏浙行动委员淞沪别动队第五支队的,我们配合国军五十师某旅坚守南市三天。日军在金山卫登陆后,国军撤退我们兄弟在青浦阻击日军,被敌击溃。上海失陷后,四支队的帮里弟兄在苏州河北岸全部阵亡,我们分散开来各自为战。不瞒各位,我来的目的就是聚合各位英雄共谋抗日大业。”山才急忙问:“既然打过鬼子,你就入伙吧?”赵俞昆爽快地说:“好!哪里的黄土不埋人,算我一个,等日后有机会联络上扬中的刘泰之,我们再轰轰烈烈干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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