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艰难出城（下）

“哒哒哒哒……”远处的机枪在黑暗中像毒蛇一样吐出了火信子，鬼子们发射了曳光弹，瞬时城门附近的天空被照得像白昼，不用分辨由远而近的喊叫声、脚步声，光是黑压压的人影就让敬斋倒吸了一口气。他赶紧大喊一声，让弟兄们快跳下城墙，免得成活靶子。

“嗵，嗵，嗵”鬼子的掷弹筒开火了，手榴弹炸在墙根，火光中年久失修的墙砖被炸飞。敬斋喊上俞昆赶紧猫在墙垛里扔手榴弹还击，不让鬼子们太嚣张。

“军师，不好！城门开了，鬼子出来啦！”宇成等人跳下城墙，又跑过来告急。敬斋扭脸一看，城门灯火通明，有一队人影正在快步过来，汉奸们高叫着：“不让土匪跑了，捉活的！”

敬斋见状，告诉宇成，长短武器统统用上，大不了是个死，趁鬼子们要捉活口，多弄死他几个。

宇成等人剩余的手榴弹很快甩光了，驳壳枪子弹也打没了。鬼子并没有开枪，都趴在黑暗中等他们担尽粮绝再冲锋。敌人的意图很明显，宇成招呼弟兄们拿菜刀准备跟鬼子近身拼命。这路鬼子并没打曳光弹，他们冲在前面喊着“皇军优待战俘，你们停止抵抗”，把拿着手提灯的汉奸们甩在了后面。

宇成在黑暗中大笑几声，仰头高喊：“军师，我们宁死不投降，来世做兄弟！”然后，猛地抽出菜刀，一字一顿地说：“弟兄们，上菜刀，临死也要咬他一口！”

“死做中国鬼！不当亡国奴！”

“青天白日满地红！大中华民国必胜！”

“小日本，妈的逼！老子跟你拼了！”

几个兄弟的喊声此起彼伏，镇得那路鬼子愣住了，半天回过神来，纷纷拉枪机退子弹。看来他们也明白在这个午夜碰见了不要命的土匪要决死抵抗，激发了他们的武士道勇气。

跟上来的汉奸们不知是敬佩还是害怕，都畏缩在后面不敢出声。敬斋喊俞昆一齐跳下城墙，加入决死的队伍，受伤的兄弟挣扎着扶墙站起来，也举着菜刀，怒视前方。

敬斋高喊一句：“跟我冲，砍死一个够本，多砍一个赚一个。妈的老逼，早就够本了。上啊！”说着，他带头冲向了鬼子们。

当他冲近鬼子时，没想到鬼子们又愣住了，因为他穿的是鬼子军装。当他一刀劈歪一个后，鬼子兵才在自己人的惨叫中反应过来，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他刺来。敬斋一闪让过，一把抓住步枪的护木，一手扬刀砍向鬼子的脸，他“哎呀”一声，本能地去护脸，被敬斋拽过步枪。

宇成命不该绝，冲锋时被黑暗中的树桩绊倒。这一倒救了他一命，有个鬼子的刺刀戳空了，被他顺手一刀砍在腿上，“扑通”栽倒。这下，他和军师手里都有步枪了。其余三个手脚好的受到激励，也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嗷嗷叫着砍向鬼子兵，但菜刀怎敌枪刺？更何况鬼子兵都受过专门训练，有两个兄弟倒在了血泊中。肩膀受伤的兄弟更惨，他举着菜刀的手悬在半空中，就被鬼子一刺刀扎透，没吐一个字就倒了。

只剩下宇成、俞昆和敬斋了。鬼子倒了三个，还有约莫十个人，人数、武器占上风，他们的目的是捉活的，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猫戏老鼠般的团团围住土匪们。

因为都是穿着一样的军装，拿着上刺刀的三八大盖，提着灯的汉奸们分不清楚，在一旁看热闹似的沉默。

僵持了一袋烟工夫，鬼子中有会汉语的开口说了：“你们的，沿江义勇堂的？皇军敬佩你们的勇气，不想杀你们的。”

汉奸们悟性很高，开始七嘴八舌地敲边鼓：“快投降吧，皇军不害你们。”“把头子交出来，就能享福了。”还有人幸灾乐祸地说：“就你们几个，还能成大事？”

俞昆鄙夷地瞪了一眼，说：“没种东西，喊个鸟啊！”

敬斋小声说：“鬼子要活不要死，我喊一二三就分头冲！一、二、三，冲啊！”一声令下，三位好汉冲向三个方向。

打杀声、喊叫声夹杂着金属敲击声混合在一起，鬼子们边抵抗边后退，但人数的优势让他们很快就合围上来，汉奸们高喊着：“不要活的了，他们是愣种！”

混战中，俞昆肚子挨了一刺刀，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他一摸，湿漉漉的，肠子流出来了。他顾不得疼，硬是把肠子塞了回去，猛地刺向那个鬼子，连刺刀都拔不出来，就顺势和他滚成一团。敬斋的腿伤犯了，他跌倒在地，左右打滚躲闪刺刀，抡枪砸鬼子的腿。只有宇成一个站着的了，到底战场了积累了些底子，他毫无畏惧，端着步枪，左闪右突。

参战的、观战的都明白，胜负已无悬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兵很快就要尽数剿灭这几个靠抢靠偷才有家伙的土匪了。汉奸看客们在夜幕下表情复杂地看活剧，有胆大想领赏的开始步步上前，争取能摘桃子。

“叭叭叭叭！――”身后响起了枪声，听声音应该是手枪。汉奸中倒了几个，其余的乱作一团，有的溜了，有的趴倒，有的举着汉阳造无目的地还击。“杀鬼子啊！冲啊！”一阵阵喊声由远而近，约有四、五十人冲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青壮汉子，双手执驳壳枪，朝着人多处左右开火，很快打倒了一片。鬼子兵留下三人小组围着宇成，其余人也三人一组就地卧倒。刚才他们都退了子弹，这时又得手忙脚乱地装子弹。

在这当口，那伙汉子中有人喊：“全是鬼子，杀啊！”“嗵嗵嗵嗵”手雷爆炸声中，汉奸们除了被打死炸死做鬼的，别的都跑没影了。鬼子们也不傻，眼见不是对手，拖着自己人的尸首狼狈撤退了。

宇成士气大振，端枪追了过去，扎倒了一个拖尸首跑得慢的，冲到跟前，管他三七二十一，一阵猛扎到其不再挣扎为止。

那伙人中，有人高喊：“那路好汉在此，报上名来！以免误伤。”

敬斋听嗓门怪熟悉，站起来回应：“在下沿江抗日义勇堂江南分舵军师孙敬斋，感谢英雄搭救！”

那人哈哈大笑，过来说：“我就料到是你们，我是徐大光，抱歉啊，来晚让兄弟们受惊了。哟，你们还穿狗皮，冒充鬼子了？幸亏我喊了一下，不然黑灯瞎火的，差点没把你们当鬼子给打了。”

敬斋这才想起来，是国军游击队暗杀团的兄弟们来搭救。徐大光让手下打扫战场，拉住敬斋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本来我们下午就要进城帮帮手，搞他一场，但遇见了下乡的鬼子，周旋了半天，救驾已迟，明天摆酒赔罪。”

说完他让敬斋等人快走，敬斋舍不得鬼子汉奸遗留的武器，非要宇成清扫战场后才扶伤携残地跟着国军队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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