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仲羽被俘

仲羽和山才、李青刚在嘉真的带领下，趁着夜幕的掩护，悄悄回到了土地庙。刘书记和照料他的兄弟刘朝西下落不明，仲羽等人翻出藏好的手榴弹，留下半箱藏好，几个人分分塞满了口袋和怀里。执拗的嘉真也硬要走几枚，仲羽简单地教她怎么拉弦、投掷，她比画比画算出师了。

山才问：“舵主，我们是去大有祥喊大虎小龙还是去嘉真姑娘家取掷弹筒？”

仲羽想想，说：“天还没亮，这会去大有祥弄不好会被发现，不如先去她家取了家伙，出城为上。也不晓得军师他们出去了没有？”

推开庙门，月色皎洁，四周静谧，连狗叫声也没有，看来这个小镇都入睡了。仲羽带头，山才殿后，让青刚和嘉真走在中间，顺蜿蜒的小路往崔家去。

直到有人轻扣门扉，崔劲夫一直没睡，儿子奉善不知去哪了一天没回家，姑娘送山才到半夜也没个消息。开了门，他示意几人赶紧进去，然后拉上门闩，看到闺女安然无恙，心才算定下来。山才将仲羽介绍后，就去取出掷弹筒，仲羽将经过简单说说就要告辞。崔劲夫想留他们到天亮再走，几人婉拒不想再添麻烦。

崔劲夫挽留不住，就去厨房拿些吃的，嘉真半是坚定半是撒娇地要跟他们一起走。仲羽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们打鬼子风险大，不能连累你；再说带着你也不方便啊。”

“怎么不方便？”崔劲夫端着盘子接过话头，“花木兰、梁红玉都是女流，一样出征杀敌。我家姑娘从小胆就大，你们不能小看她。这样吧，我让她送你们设法出城，到时候让她再回来，行不行？”

仲羽等人推却不过，只好同意，草草吃几口饭菜，就带着掷弹筒出发了。嘉真要过一具掷弹筒，兴奋地摸着，打听怎么使用。山才告诉她，打鬼子不是过家家，会很危险的。嘉真不说话，半天讲了一句“我要是男儿身，你就不这么讲话了。还是毛大哥好，不像你，把人家当小把戏。”

青刚逗她说：“毛舵主好，你给她当压寨夫人吧。我们义勇堂全是和尚，没一个女的呢。”仲羽转身作势要打他，嘉真却大方地说：“当就当，我就敬佩英雄。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叫我师娘了。”

仲羽不好意思地笑了，山才装样子叹气说：“可惜现在在虎穴，等出去后就安排你们拜天地进洞房。”嘉真羞得擂了他一拳。

四人走到城西的酱菜铺附近，嘉真告诉他们，周围的巷子都是死的，只能从街道上走，但要出城必须经过城西余德斋书院鬼子的兵营。突然铺子门“吱呀－－！”地开了，透出光亮。有人出来了，看见他们，立刻转身跑进院子，高喊着：“土匪在这里！快抓啊！”

四个人目标太大，巷子又不通，贸然撤退只能引狗群乱追，鬼子们闻讯赶来麻烦更大了。只有硬着头皮先打了，仲羽握紧驳壳枪上前探看究竟，让青刚掩护嘉真躲到巷子口的黑暗中去，山才掏出手榴弹虎视眈眈地瞪着。原来这是便衣队汉奸的临时休息点，他们追了半夜土匪没见踪影，趁鬼子们不注意，十几个人跑进去打盹了。刚才出门的汉奸想溜回家跟老婆亲热，却开门撞见了仲羽等人。他这一喊不要紧，汉奸们手忙脚乱地冲了出来。打死逮住几个土匪，日本人的奖赏大大的，被日本人卖命不就是图个好吃穿加钞票吗？

仲羽明白了这些是便衣队的人，给山才做个手势，并率先开枪，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家伙。山才将一枚手榴弹甩进大门，在人群中开了花，炸倒好几个。已冲出酱菜铺的几个汉奸进退不得，胡乱向他们射击，有人吹响了警笛，刺耳的声音传得很远，沿街的店铺有的亮了灯，又很快熄灭。

远处传来整齐的跑步声，在凌晨的街道上越发清晰，夹杂着鬼子兵的喊叫。那帮汉奸像狗望见了家门，高喊着“在这里在这里，好几个土匪呢！”

仲羽知道恶战避免不了，赶紧让青刚带着嘉真快走。嘉真哪里肯走，使出浑身力气，甩出一枚手榴弹，却忘了拉弦，骨碌骨碌滚在汉奸们的脚下，吓得几个家伙像癞蛤蟆似的趴倒半天不敢动。山才乘机又扔出一枚会响的，免得辜负了他们的蛤蟆功。已经看见鬼子兵的影子了，仲羽快步绕进巷子口，急促地说：“崔姑娘，你赶紧跟青刚顺原路走，回家也行，出城也行，不要让汉奸们看见你了。”

嘉真在被青刚拽走之前，又扔出了一枚手榴弹，这次她没忘拉弦，炸倒了一个汉奸。山才称赞说：“你的投名状有了，回去开香堂算你入伙当压寨夫人啦！”

缩在酱菜铺里的汉奸们只看见仲羽和山才两个人，鬼子上司来增援，壮着胆冲了出来。仲羽和山才分别隐藏在铺子对面的两边，鬼子们已发现他们，不管汉奸走狗的死活，架起机枪就扫射，打得汉奸们哭爹叫娘。仲羽的子弹打光了，摸摸身上还有2枚手榴弹，歪头看看一边的山才，也在浑身上下乱摸，知道他的手雷弹也不多了。鬼子兵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土匪，只隐隐约约见到酱菜铺大门透出的一线光亮中影影绰绰的有人影，班长一声吆喝，歪把子机枪闭嘴了，两个鬼子兵架好掷弹筒朝这边发射，爆炸过后，可怜几个汉奸算是做鬼做到家了。

仲羽和山才隐藏在射击死角中，鄙夷地看着汉奸们在血泊中挣扎，直至不动弹。仲羽示意山才先别动，等鬼子走近了再打。

东方已破晓，硝烟散尽后，鬼子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近。等看清鬼子的脸，仲羽悄无声息地甩出一枚手榴弹，炸倒了最前面探路的俩鬼子兵；山才的掷弹筒也发火了，炸得鬼子们纷纷躲闪到街道两侧，躲在墙边和石狮子后面射击。

鬼子兵不愧训练有素，一阵射击后，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派人回去报信，其余的人在班长指挥下，三人一组，利用街道两边的台阶、石狮子和招牌作掩护，步步为营地接近酱菜铺。仲羽看得清清楚楚，僵持下去俩人都跑不掉，今天看来凶多吉少了。他心一横，小声喊山才：“你进巷子，爬墙快走，我掩护你。”

“那你怎么办？”山才急切地问他。

“不要管我了，赶紧走，能出去就找军师他们报个信。我要是死了，你接舵主。”

山才听到最后一句，悲切地说：“要死就死在一起，我不走！”

仲羽急了，骂道：“妈个逼，你快滚！死一个还不够啊，留一个多杀鬼子。我不相信老子会死在鬼子手里。”

见山才涨红了脸想分辩，仲羽急得快哭了，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逼养的快走，不然老子把你杀得了！”说着要咬手榴弹的弦。山才扔给他一枚手榴弹，又朝鬼子方向摔过去一枚，暂时压制了敌人的步伐，然后站起来，哭喊了一句：“大哥，保重！”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死巷深处。

鬼子兵们步步逼近，街道的那头也传来喧哗声，余德斋书院兵营的鬼子小队倾巢出动赶来了。鬼子开始喊话：“大日本皇军优待俘虏，你们的快快地投降，皇军不会伤害！”两路合围下，仲羽举着仅有的两枚手雷弹，站了起来，他抱定决心，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清晨的凛冽寒风中，沿江抗日义勇堂江南分舵舵主、国军78军36师中尉参谋毛仲羽整理好衣衫，清清嗓子，唱起了国军军歌：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中华民国万岁！万万岁！”

歌声中，鬼子兵们停下了脚步，有鬼子也清清嗓子唱开了：

“海、山々を渡って、体が散乱して、のための皇帝、死を冷静に死亡した。”

尽管听不懂，但仲羽明白这是鬼子的军歌，他不耐烦地站到路上，厉声喝道：“小鬼子，学什么学？学几千年了还是这德性！”

猛然见到不怕死的土匪，鬼子们冷不丁地愣住了。鬼子小队长示意手下不准开枪，冒着热气，结结巴巴地冲着他讲中国话：“你的壮士，皇军的敬佩。希望你停止抵抗和大日本皇军合作，我们的不会杀你。同意的？”

仲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在寒冷中热血上涌，高喊一声：“老少爷们听着，我们是沿江抗日义勇堂江南分舵的，宁死不当亡国奴。哪位同胞能收尸能报信的，就帮个忙。老子是打日本死的，光荣啊！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后，他猛瞪眼，掏出手榴弹，就冲向鬼子们。

“叭！――”一个鬼子兵眼疾手快，没等他拉引线，一枪打在他举着的手腕上，手榴弹掉落在地，鬼子们一拥而上将仲羽捆绑起来。

山才爬上墙头顺着屋顶跑远，不见了青刚和嘉真，想去崔家找他们，又想到土地庙里还有半箱手雷弹，就折回土地庙。等他从小路赶到崔家，崔劲夫焦急地告诉他，闺女已带着青刚出城了，让他赶紧也混出去。

山才告辞后，不惦记着仲羽的安危，悄悄回到酱菜铺附近。除了地面的弹坑，斑斑血迹和两边门面的残损，街道已恢复了平静，汉奸们早就架着自己人的尸体去掩埋了。舵主是死是活？他也不敢贸然打听，只好在附近转悠。

这时，有间店铺的门开了，出来个老者，四下张望张望，低头不看他，擦身而过时轻声说：“有个后生手腕中了枪，被鬼子绑走了。人笃定没死，鬼子还给他包扎伤了。”

山才不敢言谢，知道仲羽没死，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得赶紧出城去报信，让军师他们来搭救舵主。

天已大亮，西门城墙虽不高，但前段鬼子们拉民夫加固了，还在墙壁上涂了桐油，天冷结冰根本没办法爬，只有从城门出了。山才舍不得那些手榴弹和掷弹筒，但带着这些东西怎么才能混出城门呢？鬼子兵和汉奸们肯定要搜身，他的安徽口音一张嘴就会被怀疑。城门开了，进城的出城的络绎不绝，在鬼子兵的盯防下，汉奸们挨个地盘查进出的百姓。他躲进草丛中，想不出好的办法，真想就拿着手里的家伙去闯鬼子兵营，死活就那一锤子买卖。

这时，城门那头传来了哭声，他抬头一看，是一溜出殡的队伍，男女老少披麻戴孝，哭哭啼啼地出城去。山才主意来了，他把掷弹筒藏进怀里，走两步觉得别人看不出来，手榴弹留下几枚藏进草丛，做个记号。然后，他默不作声地跟上出殡的队伍，顺手捡几根稻草，搓成一跟绳扎在腰间，哭丧着脸混进去跟着走。把门的汉奸们怕沾上晦气，跟鬼子耳语几句，掀开死者脸上的黄纸，草草翻翻担子里的祭品，挥手让人群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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