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营救舵主（上）

山才随着出殡的队伍出了城，解开草绳，看看没什么异常，就匆匆赶回洞穴。刚走到河边的树林里，就听到树上有人喝道：“哪个！站住！"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举着弹弓的毛孩子，嘿嘿笑着，刺溜刺溜地从树上滑了下来，告诉他，昨天三得利大哥带着他们牵着鬼子汉奸的鼻子在野外转了半天，后来鬼子跟一帮人打了起来。

山才问是什么人，那孩子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不认识，但打鬼子的就是好人。“二闯王”和“杀富猪”三个受伤兄弟去了岛上陈老爹那里，山才问洞穴里还有谁，孩子告诉他，洞穴里眼下没人，三得利大哥说等舵主他们回来都到岛上去。

估摸着军师他们如果能出城肯定会去洞穴，但青刚和嘉真一不晓得洞穴二不清楚小岛，也不知道他们出城没有。山才心里没个头绪，只好叮嘱孩子几句，折身赶往小岛。

等他上了岛，敬斋等人把个茅草屋坐满了，还有几个山才不认识的人。敬斋告诉他，这是国军江南游击纵队暗杀团的徐团长和手下的兄弟，昨夜自己和几个弟兄幸亏他们搭救，刚从山里他们的地盘回来。山才抱拳见过徐团长，然后把从无子孙院子后打散以来的经过告诉大家。听说舵主被鬼子抓走了，一屋子人群情激愤，纷纷要去抢人。

敬斋压住众人，跟徐大光商量一下，昨天鬼子下乡跟暗杀团的弟兄们杀了一场，城里又乱成一团，现在捉住了毛舵主，既然当时没杀，说明一来想从他嘴里套出义勇堂的底细，二来肯定要大肆宣扬，吓唬吓唬镇里的百姓。毛舵主暂时不会有事，但这两天一定要去营救他，不然群龙无首不好弄。

徐大光爽快地说：“兄弟受命潜伏，专事暗杀，不论鬼子汉奸官阶高低，逢敌格杀！我那百十号人可抽调三分之一由副官赵哲五带队，需要时可配合贵堂行动。”

敬斋谢过，正欲说话，徐大光又说：“兄弟想说几句难听的，镇里日军是个一个标准的步兵中队，本身就有180人，加上最近调配的，足足有200人，一个小队就有54个人，如今汉奸也都纠集起来了，恕我直言凭你们的人马很难办大事，我们也只能搞搞暗杀。也难怪啊，国力高下，战力不整，从凇沪到南京，从北平到中原，国军在阵地上整团整连地跟投进炼钢炉一样，个把小时全战死了。”众人低头不语，这些情况他们就是没看到也听说过，国军节节败退，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就凭这些人手，跟抗争到什么时候呢？眼下连舵主也被他们抓走了，大伙更感觉像漫漫长夜见不到天明的希望一样。

敬斋沉默半天，沙哑地感谢徐团长善意的提醒和襄助美意，让俞昆查查还剩多少人马，战死的、下落不明的、受伤的和手脚完好的各是多少。稍坐片刻，徐团长留下些武器弹药，带着他的人马告辞回山里的营地去了，临走时告诉敬斋，若要进城救人，提前派人告知，一定出手帮忙。

俞昆清点后发现，眼下在岛上的真叫老弱病残，除掉先前受伤的“二闯王”和“杀富猪”三个兄弟，这次进城死了8人受伤4个，连俞昆自己肚子也挨了鬼子一刺刀。好在鬼精的算命王先生和会看病的昨天天黑前就带着草药回来了，伤员都无大碍。敬斋问：“可怜兄弟们连收尸都来不及，那下落不明有几个？”

大伙左右看看，排查排查，发现问农打散了，张得民和“大杀猪”也不见了，想到他们两个好象进城后就没了影子。仲羽那组就回来山才一个，青刚和嘉真姑娘情况不清楚。

这时，陈老爹在屋子外喊：“又人有来了，三男一女。”

大伙闻声出去一看，山才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军师，青刚和嘉真姑娘回来了。”另外两个是“混江湖”和欧佩玉，几人在船上见到大伙，兴奋得直招手。敬斋奇怪地问宇成：“那姑娘是哪个？怎么知道这小岛的？”宇成想想说：“估计他们是半路上遇见的，姑娘是哪个还得要问山才。”

原来青刚和嘉真把手榴弹藏在嘉真姨娘家，装成夫妻混出了城，在河边洞穴遇见了惊无险地混出龙潭镇的“混江湖”和欧佩玉，放哨的小把戏让他们到岛上来。

陈奶奶端出了热气腾腾的山芋粥和炕饼子，喊大家吃饭，众人或坐或站或蹲着吸溜稀粥。得知仲羽被俘，嘉真吃不下饭，胸脯起伏着开始嘤嘤哭泣。敬斋劝慰，告诉她明天就去营救毛舵主，先吃饭别伤心了，毛舵主命大福大不会有事。山才打趣地说：“崔姑娘你现在哭，等我们救出舵主，你们进洞房了还哭不哭？”大伙哄堂大笑，嘉真也挂着泪花笑了起来。

晌午时分，问农和张得民也结伴回来了。众人欣喜地迎接他们，兄弟平安就好，打鬼子的劲就更大了。一听说要回城营救舵主，二人的劲头就上来了，吆喝着赶紧计谋。

饭后，敬斋让会看病的给伤员治伤，召集老骨干开会商议，明天怎么营救仲羽。敬斋表示，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下落不明的只要没死没被抓，就还在城里，估计会去投奔大有祥的李掌柜。俞昆和宇成天黑就动身，各去报信搬救兵。自己和山才整饬岛上能出活的，分粮草和劫人两组

山才突然想起来龙头老大刘泰之，说：“我们搞了些买卖，还没禀报总舵主呢。江北人马多，他们会出手的。”

敬斋点头，让俞昆会后就设法过江去扬中禀报，请总舵主出山，留在扬中岛上养伤；宇成负责与暗杀团的徐团长接头，争取他们能出三、四十人马；岛上剩余人员由自己统一调度，山才当配手。明天下午进城，晚上去救仲羽。

俞昆捂着肚子上厚厚的纱布，提醒说：“养伤也好，肠子流出来了，再打没力气拼命。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晓得鬼子把舵主关在哪里？怎么救？再说，鬼子能没得防备吗？”

敬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了半天，缓缓开口说：“我们分头进龙潭，先去大有祥碰面，摸准后动手。鬼子防备是少不了的，但不管怎样，肯定要去救毛舵主。他被关在哪里我们可以派人去打听，没有不透风的墙。”

嘉真听到他这句话，在门口插话说：“孙军师，我有个远方表姐玉芩是维持会吴绋荪的二姨太，她弄不好会晓得毛大哥在哪块。我想回去找她打听打听。”敬斋笑曰：“自古英雄救美人，今个嘉真姑娘要美人救英雄啦！能打探出消息，给你记一功。”山才做个鬼脸，说：“那能行？只要毛舵主好手好脚地出来，我们就请你当老板娘。”嘉真倒不害羞了，说：“老板娘？你们做的什么生意，人家孙二娘起码还开个饭店卖人肉包子呢。”

嘉真离岛回城前，敬斋叫住她，找出纸笔写了一页让她带着，做凭证回去到大有祥找李掌柜，打听到什么消息直接告诉他就行，然后回家等着，不能被鬼子汉奸发现。

岛上的老弱病残们也嚷嚷要明天跟随出活，被敬斋制止，说：“本来打算得胜回来开香堂，正式收各位入伙；惭愧啊，舵主反被鬼子抓走了，只好委屈各位，等救出舵主再开香堂吧。”

随后，敬斋让问农把徐团长留下的以及昨夜在城墙下抢来的武器弹药归并归并，统一分配。王先生跑的码头多，见多识广，荣任粮草组头领，带领“混江湖”和欧佩玉等几个兄弟带菜刀进城散到各个角落；山才当劫人组头领，麾下分别是问农、三得利和路位正。刘书记因再度受伤，只能留岛陪同“二闯王”他们了。

当夜无话，各忙各的。

不知过了多久，仲羽醒来，艰难地睁开眼打量身边陌生的环境。右手腕包着纱布，剧痛让他回忆起清晨时的经历。莫非我是在鬼子牢房里？

这是间十步见方的屋子，铁门锁着，对面墙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他挣扎着想起来，却动不了，原来自己被死死地绑在床上。铁门上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洞，有只眼睛贼溜溜地张望着，发现仲羽在动，高喊着：“醒了醒了，快报告浅野中队长！”

浅野正见中队长最近被频繁出没的土匪搞得很是恼火，自己治下的龙潭镇接二连三地出状况，昨天派人去清乡遇见了身份不明的手枪队，城里又被土匪搞得一团糟。天皇陛下英勇的士兵攻陷了支那首都后，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为了扭转国际舆论，从中国派遣军总部到师团、联队，层层要求以战养战，对于顺从配合的支那民众，尽量少杀伤，只对暴力抵抗，危害皇军的死硬分子予以“膺惩”和震慑。自己这支分队在龙潭镇严格执行了命令，维持秩序，尽量让老百姓安静生活，为大东亚共荣做出他们应作的贡献。那些没骨气的支那帮手死伤多少他并不在意，而部下非正式战斗的减员，而且是屡次被当地装备低劣的土匪袭击，传出去是很丢人的事，证明了柔政是行不通的，必须严惩敢不与皇军合作的家伙们。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摸脸，伤疤退差不多了，过了支那的春节就该看不来，去联队开会也不会被那帮人笑话了。这次抓住了活口，一定会让他知道皇军的厉害。得知被捉土匪醒了，他让人叫维持会的吴绋荪一起去惩戒所审问。

打开铁门，浅野正见一见到毛仲羽，气不打一处来，这不就是抓伤自己的土匪吗？仲羽见到他，眼睛血红地瞪着，拼命想挣脱绳索。吴绋荪见到仲羽，突然想到当初被浅野怀疑跟土匪串通一伙的委屈，既幸灾乐祸又如释重负，还想到自己损失的手下，夹杂着讨好和表功，表情复杂地看着日本主子。

浅野正见狞笑着，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兴奋得连搓不止，说道：“哈哈，沿江...抗日...义勇堂的干活！皇军很佩服你们，但是抓伤我的脸，就要死啦死啦地！”

无子孙在一旁帮腔道：“快交代你们的首领、窝穴和人马来，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仲羽鄙夷地朝无子孙吐了口痰，恨恨地说：“逼养的，上次在你家没杀掉你，真懊悔！”

无子孙得意地说：“山不转水转，你要明白你现在在我们手里。不想死的就老实交代，受谁指使，有多少人，都藏在哪块？”

这句话提醒了仲羽，看来他们只认定是义勇堂的人，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他脸扭一边不搭理。浅野正见恼怒地抽出指挥刀，装样子要砍他，猛地抡起又轻轻落到仲羽身上，然后恶狠狠地说：“快快地，交代出来跟皇军合作。不然，下一刀就死啦死啦。”

这时，有个汉奸进来，跟无子孙耳语几句，无子孙两眼放光地报告浅野：“浅野君，我的维持会也抓住一个，跟这个人是一伙的，肯定认识他。”

“哦？”浅野喜出望外地收起指挥刀，“在哪里？快快地带过来。”

仲羽也在猜想是真是假，会是谁被汉奸抓住了呢？

两个汉奸绑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了，仲羽定睛一看，原来是“大杀猪”。“大杀猪”见到仲羽，悲切地说：“舵主，不能怪我啊，迎春院的窑姐把我卖了，婊子无情哪。”怪不得进城后他就没影了，原来去逛妓院了。

无子孙大喜过望，连叫道：“舵主舵主，浅野君，我们捉住大鱼了，这家伙就是土匪头子。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幺西幺西。”浅野看他猥琐的神情，大度地说：“你的，跟皇军合作的干活，花姑娘的随便玩，不然，跟他一起倒霉。”

“大杀猪”不敢吭声，被汉奸带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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