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我慢慢睁开眼来，看到探春那略有些焦急的脸色，轻笑道：“当日，秦可卿病逝，王熙凤初次掌管荣宁两府时，宁国府管理混乱不堪，总起有五弊之说，你知道是哪五弊吗？”探春想了想，道：“此五弊二嫂子并没有对外透露，但我依那府中传闻与二嫂子平日的手段应可推测一二，宁府五弊，一是人口繁杂；二是事情无论大小，均难以做到按时完成；三是例银用度领用混乱泛滥；四是府中不论主子奴仆，都放纵欺人，上不能服从安排，下不能自制上进；至于第五件，我想应该是不能做到人尽其用，不知我说的对是不对？”

我点了点头道：“你所推测的，虽不中也不远矣！这五弊，第一是人口混杂，从而易遗失东西，虽然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可是千里之穴，溃于蚁穴，九层之台，始于垒土，长期下来，也是不小的损失；二是事无专职，临期推诿，这样便使得各事停滞不前，完成的事情也无法满足人意，漏洞百出；三是需用过废，滥支冒领，如此使得府内钱财账目混乱，白白浪费许多银子，用不到刀刃上；四是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人都有一个劣根性，那就是嫉妒，看不得别人比他强，位子比他高，除非那人有真本事，真才能，可以宁国府的人事度用，显然上不能服众，下不能尽心；五是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约束，无脸者不能上进，唐太宗曾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宁国府失去民心，趋于孤立，那些佃农，管事很难尽其则，这五弊，不光是世家巨族存在，甚至国家也是有的，其中第一条和第二条说得是要制定严格的制度，以典治家，以法制家，第三条最为重要，贪污易腐，乃祸国害家之根本，你以后一定要对此多加管理，半点松懈不得，第四条与第五条，则要调动人的上进心，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贾府办事，昔日王熙凤虽然清楚地认识了这五弊，却没有将其根除，只是表面改变了而已，你知道为什么吗？”

探春歪着头想了想，答道：“论智谋，二嫂子够了，论威望，二嫂子也有了，论手段，二嫂子更是精湛，若是一个国家，没有根除还情有可原，可是，她却没有根除一个家族的弊端，这就不合理了，是了，俗话说，为官者，当以身作则，二嫂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心太贪了，不能自制，有脸者不正，无脸者又岂会自律？还有一点，二嫂子心肠忒毒了些，虽说这样可以使得众人惧怕，但却失去了人心！”我听了心中大慰，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我之所以选择你来替代王熙凤，便是看中了你的自制和处事大方这两点，从你今天拒绝你娘亲来看，你已经做到了，这很好，只要你以后能将这府中五弊彻底根除，那便是两府中兴之时，唉！可惜了王熙凤这才貌双全的佳人了，若是她能认识自己的缺点并改正，也不失为一个巾帼人物！”说完却看到探春撅着小嘴杵在那里，满脸写着不高兴，我看了不由得一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探春带着怨气道：“二嫂子真的这么好！让大哥你念念不忘，难道探春就不值得大哥看了？”听了探春那满含飞醋的话语，我心中一阵大汗，看来，再聪明机智的女孩子，都不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在她面前赞美其他女人，不顾她的挣扎不依，将她抱了起来，笑道：“王熙凤怎么能和我的探春比？咱们探春可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让我那么的依恋，沉醉！”见她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注意力也不在刚才的问题上，我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么三小姐现在知道如何才能除去这些弊端了吗？”

探春娇嗔了我一眼，面色微红道：“人家才刚知道这些弊端，又如何知道化解之法？不是还有你这个先生吗？老祖宗可是说了，让我有什么疑难就找你的，哼！”看着她那小女儿家的模样，听着她那娇媚的语气，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柔柔地撞了一下，狠狠地对着那樱红的嘴唇吻了下去，探春初时挣扎了一番，后来随着牙关的攻破，娇躯一软，嘤咛一声，反手将我紧紧地抱住，渐渐的，我与探春沉醉于郎情妾意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与探春分了开来，轻轻地爱抚着她，待她急促的娇喘声平复下来，才看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和羞红的脸庞笑道：“来，大哥给你说个故事！”

探春在我怀里柔顺地点了点头，轻轻地用脸摩擦着我的胸膛来回应我的安抚，一副小妻子的可人模样，我轻吻一下她芳香的发丝，接着道：“山上有座小庙，庙里有个小和尚。他每天挑水、念经、敲木鱼，生活过得安稳自在。不久，来了个长和尚，他一到庙里，就把半缸水喝光了。小和尚叫他去挑水，长和尚心想一个人去挑水太吃亏了，便要小和尚和他一起去抬水，两个人只能抬一只水桶，而且水桶必须放在扁担的中央，两人才心安理得。这样总算还有水喝。后来，又来了个胖和尚。他也想喝水，但缸里没水。小和尚和长和尚叫他自己去挑，胖和尚挑来一担水，立刻独自喝光了。从此谁也不挑水，三个和尚就谁也没水喝，这下可好，本来一个人还有水喝，三个人反而没水喝了，要是你，你该怎么办？”

探春笑道：“这还不简单，每个人一人挑一天水就是了……”说到这里，探春忽地窜了起来，眼中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我笑道：“对了，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你再看这五弊的源头，正与这三个和尚类似，几个人做一件事，结果甲想让乙干，乙想让丙来做，而丙呢？又想让甲来应付，一来二去，什么事也没干成，于是，甲乙丙三人有想方设法来隐瞒，应付，推卸，长久下来，这大大小小的弊端自然而然就出来了，现在你想到什么整治的法子没有？”

探春细思了一会，缓缓道：“这五弊，我认为用两个手段来整治，第一，让一个人负责一样事务，也不必从他们要租要税，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干得好的，不但有月银，年底还能得些红利，干得不好的，直接撤了，换别人上，若是这般，自然就无人推诿，无人不尽心了，还能精简些人手出来做其它事情，承包其他的事务，我称其为‘开源’；第二，便是节约开支，物尽其用，能省则省，能减则减，那些原先不合理的例银，脂粉钱，零花钱，一并裁减，其他的费用也要仔细的斟酌，，我称之为‘节流’，这般动作下来，我想，应该可以解决弊端的！”

我点了点头，笑道：“没有了吗？”探春又苦思了一会，慢慢摇了摇头，我道“|你能这么快地想出这两点，已经很是不简单了，不过，我还要补充一下，‘开源’时，若是像你这般，一个干得不好，就撤了换另一个，那就太片面了，你想想，假如你换上来的这个也干得不好呢，那你一年的时间不就又浪费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多开几个源头，这样的话，一个源头干了，还有其他的源头流向两府，如此这般，也让众源头存着一种危机感，不敢妄自尊大，记住，有了竞争才会有发展，至于‘节流’，则要做到外表圆滑，内里方正，要知道，人类对钱财的贪欲自古有之，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也是最得罪人之处，若是处理得不好，甚至可能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看着探春那自信满满，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心中一阵无奈，这小妮子，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看来考虑问题还是不算成熟啊！

探春见我在那暗自苦笑，不由得微微一怔，连问为何！我轻叹道：“当日王熙凤依然看出了宁府五弊，却没有彻底根除，而是徐引慢挡，这其中的原因你知道么？”不待她说话，我接着道：“其无法做到以身作则是一方面，除此之外，还有三个方面，第一，太看中钱财，只要有人暗中行贿与她，再说几句好听的话，便可胡混过去，第二，心口不一，不能做到勤于职守，虽然口中说要加大监管力度，可是自身行事却是松懈的很，这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荣宁两府前前后后数百年，一些弊端也跟着传承了数百年，你想轻轻松松地改了去，哪有那么容易？积习难改四个字你可要好好揣摩揣摩！”

探春听了我的话，充满喜气的脸色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沮丧和担忧，不过，没有令我失望的是，探春的信心并没有被我的话语打到，这从她那倔强的眼神中便可看出。沉默了半晌，探春抬起头，缓缓道：“只要老祖宗和爹爹不从中插手阻扰，我这节源开流定会一直实行下去，直至成功，就算以后受到诸多的压力，阻力和打击，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和退缩！大哥，你就等着看好了！”

“好！”我拍了下案几，“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成大事者正该如此！我龙古渊相信你定能根除两府弊端，改革成功！”说罢从怀中掏出二十五万两银子道：“这些钱是我从朋友那里借的，建造省亲别院加上日常用度，该是够用了，你且拿去！”探春起身从我手中拿过银票，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也未说话，正待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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