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平安清醒後掀开两人的衣服坐起身来──日本当时还没有「被子」这种东西,晚上睡觉能够盖在身上的的就是衣服而已。他不想要惊动小妍,於是拿了另外的衣服穿上。昨晚一夜温柔缱绻似乎也把她累坏了,下身还见得到血迹呢……
如果小妍怀孕了的话,又要怎麽办呢?
平安决定先不去想这个问题,自己的「後代子孙」成为日本人,光是这点就超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每天早上醒来,平安都要用盐水刷牙、漱口。这个年代的「牙刷」是用竹签制成的,像是小梳子一样,因此刷牙时必须非常专注,否则很可能会得到惨痛的教训。虽然也想过要在睡前刷牙,但是日本竟然没有蜡烛,晚上照明使用的是浸了油脂的松枝──平安小时候有过被火柴烧到手的经验,十年怕草绳的心理下只好改在清晨刷牙了。
小妍直到平安走出房门後才怯生生的坐起身来,她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但还是很努力装作睡着的样子。
虽然感到害羞,可是今天早上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实在令人有些後悔呢!
「大师,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这怎麽可能呢。」明理和尚莞尔笑道:「世间没有不散的缘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交给另一个男人,他会一直照顾你的。」
「小妍不需要别人照顾!」
少女的性格从小时候就很倔强。
「傻丫头……他照顾你,你也要照顾他啊。」
「那,小妍希望他会是个跟大师一样亲切、值得尊敬的人。」
从一开始,小妍就一直悄悄的偷看着「唐常安」。这个先生虽然有时候显得很奇怪,但他好像是个亲切的人,而且大师也很尊敬他,所以也是个令人尊敬的人吧!
幸好这些日子以来,他确实表现得既亲切,又值得尊敬。在平家兄弟当中,将门虽然令人尊敬,但却不会对下人亲切;将平尽管亲切,但却没有办法让人心中产生尊敬的感觉。而且「主人」是她一个人的,她虽然没有家业,没有能够照顾夫婿的爸爸,但这个男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从来没有对其他的女性表示过好感。
如果「主人」把她当作权贵之家的女儿,不再让她照顾的话,那等於是让她感受到自己的价值被否定了一样的严重。她希望能够成为「主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而且是唯一无法被取代的那种。
因为主人也是她唯一所有的了。
想起离去的大师,小妍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给主人添麻烦。她决定要试试看从平家的下女那里听来的「秘方」,拿温热的盐水冲洗自己的身体。
小妍并不知道,平安常为了无法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分,反倒要继续欺骗她而感到内咎。
时光飞逝,很快的这年秋天就到了尾声,即将进入冬季了。
各国负责收税的官吏也纷纷来到京都,但是实际负责搬运作为赋税的米粮的,却还是普通的农民。他们必须在一收获之後就出发,并且赶在第二年春天之前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否则就没办法耕作了。
尤其是由东边来的民夫们,必须在远比西日本更为寒冷的冬天里,辛苦地在深山中的驿道上赶路。无论他们单薄的衣服和破烂的草鞋是否足够让他们撑过这段路途,朝廷最多也只是下道诏书加以「抚慰」而已。
而京都的几大权门势家,则因为徵收了各地庄园的地租而赚饱了仓库,各种宴会与出门的派头也都更加奢豪起来。更加高兴的是京都的佛寺,他们除了自己寺产与领地上的收入,还得到刚刚阔了起来的豪门的奉献──日本的佛教带着明显的密宗色彩,也就是说,捐纳越多,保佑也就越多。
将门因为与藤原纯友一起代表左大臣忠平前往近江国的比山佛寺奉献,两人就这麽熟络起来。甚至对他说出「如果我当上征夷大将军,那关白之位自是非你莫属」这样的话来,藤原纯友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他说「他日若我成为天皇的岳父,你就算想成为公卿也没问题」。
但是在京都等带着将门的,却是父亲平良将的死讯。
坂东的官吏带来消息说,良将在前往奥州(陆奥)国府赡泽城的路上,因为染病而过世了。陆奥的冬天要比下总更冷,似乎也是他染病的原因之一。
虽然平家为此乱成一团,但兄弟俩却也不能就这麽回去奔丧。如果在京都还是无法获得任何官位,那良将的领地一定会立刻被拥有地方官职和权力的叔父们所瓜分的。
在此情况下,平安也不得不绞尽脑汁,为两兄弟出谋划策。
将门在平安的建议下,拿出大量平家储存在京都、原本预计要用来跟贵族大臣们交易名贵器物或奢侈品的钱粮,代为缴交了自己领地内的赋税,顺便连下总国各郡积欠的税款也都一起补足了。
因为从各地运来的实物赋税常常会在路上有所耗损,因此积欠是很平常的情形,而私有庄园的领主则往往根本不向朝廷纳税。所以将门的做法,不但对财政漏洞越来越大的朝廷不无小补,而且也等於是向朝廷表示了恭顺之意。
这样的「诚意」,应该是能在朝中发挥一定影响力的。
至於私底下跟公卿们往来,想办法说服他们给予将门官职,则是将平的工作。对於这些高尚的贵人们来说,仅仅只是金钱或者礼物是无法打动他们的,必须要能投其所好才行。
平安也认为,这方面将平的确是比他要有一手。
在将门随藤原忠平前往宫中参加过丰明节会(日本皇宫十一月中举行祈求来年丰收的祭典)之後,终於有好消息传来了。
平二郎将门被授予相马御厨下司的官职,负责管理朝廷在下总、常陆一带饲养马匹的牧场。虽然还无法与担任下总介的平国香相提并论,但至少对方也无法藐视将门的存在了。
藤原纯友元服之後,也被授予了伊豫掾的官职。虽然不是像其他堂兄弟那样成为朝中的公卿,他还是立刻就兴高彩烈地上任去了。
因此,平家兄弟离开京都之前来拜访将门的,反而是藤原秀乡。
「将门君此番回乡,请务必节哀顺便,为朝廷的公事尽心尽力。」
秀乡不不火的说着,话中听不出什麽感情。
「对於秀乡君的关怀,我等十分的感激。」将平代替心不在焉而显得冷淡的兄长回答道。
平安暗中也皱起了眉头,无论得到官职与否,要巩固将门的地位的话,与藤原家保持关系都是非常重要的。
没想到此时将门却开口说话了:「秀乡君,你的妹妹桔梗可以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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