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台,不若其名,五层飞檐下,却是实实在在的一间酒楼――大梁最高的酒楼。
子汐倚在窗边,眺望整个大梁的春色。脚下是熙熙攘攘的街市,远处是陡然升高的宫室。如今的大梁盈满了葱茏的绿色,点缀了灿烂的春花与踏青者缤纷的春服。
“此台当以畅春名!”范雎轻叹。
子汐瞥过男子豪情万丈的脸,逆光,看不真切,却是生生地灼人,收回目光,不由轻笑。
“范公子的桃花雨才是春之盛景呢。”暄桃插嘴道。
子汐只睨她一眼,笑道:“我可没有更美的春景可以还公子的,不如请公子吃一壶清酒。”
范雎自然是推辞,只是拗不过正值兴头的暄桃。三人便找了个僻静位子坐了,只要了上好的竹叶青,并着几个下酒小菜。
“姑娘,这如何使得。”范雎见子汐替自己斟酒,忙道。
“小姐还是快放下吧!范公子怪拘谨的呢。”暄桃见状便接过子汐手里的酒壶,替范雎满上。
子汐也只由她去,只对范雎道:“公子还要姑娘长,姑娘短的么?我姓魏,公子只叫我子汐吧。”
“魏,”范雎似将此字反复咀嚼,才淡淡道:“是国姓呢。”
暄桃一凛,目光立刻警惕起来。子汐也微微一滞,才笑道:“若是遍地的王亲国戚,金枝玉叶,大梁的徭役可要找谁去?”
范雎听言,轻笑着掩过小小的尴尬:“依在下看,魏姑娘的才貌气度却是王亲也及不上的。”
“公子这却是不通了。哪有金枝玉叶在外陪人大饮的?”子汐笑道,“公子若说子汐行止放浪,不似良家,倒还贴切。”
几分自嘲,几分落寞,暄桃却是听得清楚,只得干笑两声,出口道:“小姐,你可别打趣公子了,也放过我的肚子吧。”
“小狐狸……看爷怎么灌醉你……”座边的竹帘一动,前襟大开的男子踉跄着近来,还不时打着酒嗝。暄桃噌地立起,不想那人只拿眼睛打量过三人,自己退了出去,“啊……不是……这里……”
暄桃坐下,满脸不愈。子汐也收起了玩心,只拿着酒杯摆弄。一时间,座内只有微风拂过竹帘的沙沙声。
“你们两人的定力好,倒是闷死我了。”暄桃将几个小菜嚼了个遍,扔下筷子急道。
子汐只觑她一眼,闲闲开口:“公子本就投于须大夫门下?”
“不然,”范雎恭敬地回答,心中却是讶然,“叔本投于定陶侯魏崇门下。不想侯府遭变,便转投于须大夫。”
“是这样,”子汐淡淡道,“当年侯府一案,血染京都,公子身为其门客,未被牵连,便是得幸了。”
言语淡得没有一分波澜,暄桃却听到了隐隐的肃杀和嘲讽。范雎呢?
子汐放下手中的酒杯,似不经意:“两年前的血案公子如何看呢?魏崇真的是谋逆吗?”
“小姐!”暄桃轻呼。对此事,魏人都三缄其口,现在子汐提起,便有妄议朝政之嫌。
子汐也不管范雎脸上的踟躇,继续道:“子汐当然知道公子行事磊落。我只问公子一句,公子自以为及得上定陶侯的几分之几呢?”
范雎只是低头思索,并未答言。子汐瞥见他微蹙的双眉,便笑道:“公子只当子汐酒是后玩笑。其它的事,公子不知,我如何知道?公子可是关己则乱了。”
“叔虽不才,只思尽胸中点墨,报于国家,奈何……”范雎蓦然抬头,眼神中却是几分落寞。
相似的眼神,谁也曾经有过呢?光影交错,子汐似乎看到了父亲萧索的身影。
“……崇当竭尽全力,匡扶宫室,万死不辞……”豪言壮语,难掩无奈。
“……子汐啊,你是为了魏国嫁去咸阳的,你应该自豪……”可你眼里明明有泪啊。
爹爹,说这些话的你又在哪里呢?
天下士子的本心,多是一样的吧。
子汐轻叹,眼神飘向远方。王城东面,汴水之阴,哪里是曾经的大梁第一府呢?到如今,曾经的热闹奢华都淹没在了齐腰的荒草中了吧。
“我又哪里是局外人呢,”子汐低语,“打破韶华,哪见清淡天和?又说什么,天上桃夭盛,雪中香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
“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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