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有爷陪着你，小狐狸……”范雎正欲答言，只听得门帘处一阵闷响，一个醉汉撞进来，满嘴污言。

子汐一惊，随即冷笑，就你，也配么？再定睛看去，却是刚才误闯的醉汉，如今又是为何呢？

“你说什么？”暄桃上前质问，不想被一把推开。

“滚……你个……小丫头片子！”那醉汉骂道，却往子汐这边晃来，“……依依姑娘倒好，不陪着爷……只顾和……书生喝酒……”

范雎微微一怔，起身挡住那人：“只怕公子认错人了，这里只有在下的好友，没有什么依依姑娘。”

“怎么……会错……这不就是依依姑娘吗？”那汉子指着子汐，显然醉得不轻，强扶住一边的桌子才站稳，却是不住口，“来……陪爷……喝……喝一钟。”

子汐被他满身酒气逼得退了一步，冷言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如何会错？”那汉子越发认真起来，“风露坊里……姑娘的一句‘不……不是……爱……风尘’……可真是……撩人啊。”

范雎缓缓侧过脸来。对上他的眼神，子汐不禁失措，是质问吗？

长袖下紧握的指节微微发白，眼中的波澜已然平复，却仍是心寒：

我知道没有责怪你的理由，只是惊讶你竟然信他胜过信我！

许是发觉了子汐清冷的目光，范雎蓦地转身，对着子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姑……娘……再唱一曲……如何？”那醉汉不合时宜地插嘴。

可以再来吗？花开花落，世事流淌，与我又何干？难道是忘了么，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娼妓。

子汐狠狠甩开醉汉的手，却向范雎略一屈膝：“范公子，子汐告辞。”声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姑娘别走啊！”“子汐――”身后传来两声惊呼，子汐只加快了脚步，有些事，当断则断。

“小姐？”楼梯上却碰见刚刚下楼去找小二的暄桃。那一声“小姐”却让子汐的心全然柔软起来，眼眶一下子含不住泪水，只有掩过脸颊，侧身下楼。

“公子，”暄桃微微一愣，忙抓住追下楼的范雎，只是想问“出了何事”，话到嘴边，却全然变了模样：“公子若是对不住小姐，我暄桃，第一个不答应。”

范雎只是轻轻回头：“姑娘多虑了。”

是这样吗？抓着他粗布衫的手现已空空如也，悬在半空，一个尴尬的角度。暄桃轻笑起来，只是一时的错莫。

打发了小二，再出来，天却阴沉下来。要变天了呢，小姐你去了哪里呢？

天上的云朵变幻着阴影，子汐也无暇顾忌，只暗暗加快了脚步。看身后，他还是执着着，只是人流密集，他也并未追近。离开吧，自己本是亡命之徒，又何必再牵扯个人进来？

老天却是想好了要变脸，乌云压顶，不一刻，雨丝也细细密密地垂下，沾湿了行人的额发。大大小小的伞花开起来，无伞的行人也到檐下避雨。子汐只是兀自走着，雨珠落在长睫上，世界也变得一片晶莹。

转过街角，就是西市的尽头了，道边只有普通的民宅，此时更是冷清。而他，还追吗？

子汐轻倚柴扉，略略定气，转头张望。身后的门却响了一下。

“小女娃娃，进来，进来，陪老头子喝酒。”门后是醉声。

子汐固不想见范雎，便只推门进去。

里面哪里是人家？只有一个半醉的老汉，手里握着酒囊，倚在还勉强可称作桌子的一块木头上。

那老汉也不等子汐行礼，一把拉过子汐的袖子。浑浊的目光在子汐身上转了几圈，便放过子汐，仍跌跌撞撞地回桌边，独自吃酒，还嘟囔着：“真是个疯女娃娃。”

子汐也不坐，亦不多言，只捋了捋半湿的头发，兀自立着。

雷声隆隆，雨滴穿过残破的青瓦打在地面上。良久，老汉才从酒里抬头，对外扬声：“小娃娃，可别傻了，我们的女娃娃不想见，你还等个什么劲？”

子汐却是一惊，依着门缝看去，范雎立在雨中，眼神笃定，却缄默不言。心颤了一下，子汐却并不理睬，只走到老汉身边，强按住他将饮的酒囊：“老伯如何得知门外之事？”

那老汉一把夺回酒囊，口里骂骂咧咧：“这女娃娃，不喝酒，问题倒多。”

“喝，如何不喝？”子汐笑着坐老汉对面，“还望老伯，赏晚辈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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