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帝国最有实权的两个位置――北军统领兼上将军，是禄哥担任的；南军统领兼相国，由我忝领――兄弟两人把持住了一切命脉，还有太皇太后这些年来封的那么多吕姓诸侯，什么好事都让咱们吕家给占了――就算是我们个个称职、人人尽力，别人又怎么能服气？背地里怎能不骂我们是裙带之亲？那些刘氏皇族心里怎么能平衡？更何况，好多吕姓子弟本来并无那么大的功劳和才能。
所以，我这两天正在和禄哥商量这件事，禄哥自己也情愿云游四海，对权位毫无兴趣，不喜为官。这一来，禄哥避贤让位，见出我吕家的诚意，而两个家族的势力从此得以平衡，则许多矛盾，已可以迎刃而解。
至于分权之后，对方会不会先下手为强――这终究是一着险棋，但走得好的话，以后吕氏外戚和刘氏皇族两方面之间势力互相制衡，谁也没法对谁真动手，只有齐心协力、合作起来才办得成事，朝堂之上，也就太平了，远比现在互相算计、人人自危好得多。”
吕莹点点头，疲惫地道：“但愿如你所言。但愿皇族们火气小一点。”
指指里面的寝殿，“小皇帝和皇后都歇息了。你先去把那前面三道诏令拟出来，我等皇后醒了，让她用玺，今晚就发出去。――后一道诏令的人选，你和禄儿再好好商量一下。”
吕产起身施礼道：“侄儿明白。侄儿告退。”他走到殿门边，犹豫一下，停下脚步，回身道：“姑母，那个英无夜昨晚确实立下大功――不过侄儿听说，他便是上一次闯进未央宫来的刺客，不知他为何现在又帮着我们……”
吕莹挥挥手道：“不必担心，他原是我一个故人的儿子。”说到这里，不由得幽幽地叹息一声，心旌飘荡，接着又道：“他闯进宫来，原为报仇。不过世易时移，沧海桑田，十五年前的血海深仇，现在当事人都成了枯骨死灰，躺在黄泉之下，连报仇的对象都再找不到，也就死了这条心。他感激我的恩情，答应留下来保护我，我呢，则还要最后帮他一个人情，去找一个他想找的仇人――至于他闯宫的罪么，就算用昨晚的护驾之功补偿了吧。”
吕产心里明白，吕莹如此信任和回护英无夜，必定有一段隐秘的往事――于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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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莹又坐着发呆良久，才站起来步入寝殿。她坐到御床边，看看还在熟睡的小皇帝，轻声对张嫣道：“皇后一直没睡着？”
张嫣点点头，道：“姨婆，我打算这段时间让小皇帝都住在椒房殿里，我好照应到他。”
吕莹道：“也好，一旦再有意外，你便带他进地道躲避――反正这次来的刺客全都死了，宦官们也死了不少，地道的秘密，外人依旧还是不得而知。”接着沉思一下，道：“皇后，我打算让夜儿往后在未央宫里保护你们母子，你看如何？”
张嫣一惊，有种做贼心虚的惶恐，又有点喜出望外的激动。
吕莹解释道：“这段时间里，长安城中恐怕不会太平，未央宫更加是各种势力行阴谋的目标――这帮刺客恐怕不过是第一波罢了。刘兴居么，我已经不信任他了，不过吕产说不能撤他，也就让他继续干这个未央卫尉吧。
不过，在你们母子的身边，得留一个咱们的人才行。夜儿对我很是信任，我请他来保护你们，他一定尽心尽力――至于我的长乐宫，有你九叔吕更始在，不会有人敢来找死。你看，怎么样？”
张嫣心头砰砰乱跳，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怎么称呼他？”
吕莹怔了一下，道：“称呼？”想了想，道：“也是。他不愿接受我汉朝的官职，你也不好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他。你还年轻，看来只好叫他英大哥了。”
张嫣在心里默默把‘英大哥’这三个字念了两遍，又不由问道：“他要保护我到什么时候？”
吕莹道：“过了这段紧张时期，待朝廷上的两股势力平衡，我们都没危险了，他就该走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先帮他找到他的最后一个仇人才行。”
吕莹走后，张嫣莫名地紧张兴奋了一整天。到得夜晚，终于沉沉入睡了，带着些许满足，些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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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梦了，梦见了自己以前的家――座落在“北阙甲第”的宣平侯府，梦见了重现的时光，微风凉爽的下午，夕阳的暮光。她趴在楼上的窗旁，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王侯达官们的大车。妈妈陪着她，一点也不见老。只不过她自己已不是那个小女孩的样子，而是现在十九岁娇艳如花的容颜。
一辆车子停下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抬头望向窗口。是英无夜，他望着张嫣，没有笑，可是眼神很专注。张嫣的心跳得急促起来，很欢喜。
妈妈悄声地对她说：“你要成亲了。……你欢喜他么？”
这两句话之间什么关系，张嫣想不清楚。她只是害羞地点头，用力地，似乎只要这样就能抓住那些她想要的东西。
在她梦中的思绪飘荡时，深夜的圆月已经悄悄爬上中天，月光如荡漾的湖水，照在椒房殿的庭院中，照在未央宫北面宽阔的黄土大道上，照在“北阙甲第”一排排鳞次栉比的高大青灰色宅院上，也照在她刚梦见的宣平侯府的那座小楼窗前――那不再是张嫣记忆中的模样了――已经十一年过去了，这座府邸的主人走的走、死的死――不再是她梦中整齐的小轩窗，而是破败、断裂、紧闭，屋内凌乱地扔着几件废旧家具，结满了蛛网。院中荒烟蔓草，时有老鼠轻快地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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