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繁花书之未央夜雪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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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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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无夜和韩婉云无意中所遥望的灯火楼台,正是东边的月华台、飞仙阁。

此刻的飞仙阁里,已到了飞杯传觞、酒酣耳热、微醉高论的时分。

吕莹朝吕产点首示意。吕产过去,俯身问吕莹:“姑母,要现在宣布么?”

吕莹道:“我看这气氛还不错,大家脸上表情都和气多了。可就是两边互相都不敬酒,岂不尴尬?你和吕禄就主动一下,去和刘氏子弟们喝几杯。我再叫……”她看看西边的人群,“我再叫章儿过来跟吕家子弟们喝几杯,这就算是两家人有了来往,是个冰释前嫌的意思――然后咱们再趁着热乎劲儿宣布这个消息。”

他们要在这个酒宴上宣布的,是一个重大的人事变动:吕禄将在三天内辞去上将军、北军统领之职,由副统领刘章暂时代掌统领事务,并将同时下诏征召北方代国的皇族宗亲――刘邦之子――代王刘恒,入长安任上将军、北军统领。

吕雉死后,这突然激烈起来的刘、吕之争,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有望因为这一个变动而渐趋缓解――帝国两大关键性的重职,原先全掌握在吕禄、吕产兄弟俩手中,要想刘氏皇族心服气顺,那是难如登天,眼看这局势越来越僵。八月初三,吕雉出殡之后,吕产便已经开始悄悄考虑分权之事,颇有快刀斩乱麻的用意,来一次到位地表明吕氏家族的诚意。

正好吕禄原本就对官位权力毫无兴趣,若有机会,他宁可去做一个浪迹江湖、神出鬼没的隐士,或者纵马边塞、横行大漠的游侠,总之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好。

吕禄既愿意让位辞职,从刘氏皇族中选谁来代替他便成了新的话题。到了八月十日,吕产在椒房殿外已经和吕莹说了此事,吕莹虽然觉得这般主动让权有点冒险,但还是同意了。

谁知道这边还没选好人,那边齐王刘襄在八月二十一日就贸贸然起兵,号召讨伐诸吕,等于是把众人心照不宣、尽力维护住的表面那层和气,捅破了一个大窟窿。

这一来,吕氏家族固然觉得丢脸,刘氏子弟被刘襄这么热血沸腾地一鼓动,也开始燥热起来。原先对吕家的那些不满,都开始翻着倍儿地往外膨胀开来。

吕莹和吕产只得息事宁人,软的硬的一起来。八月二十四日,他一面派灌婴率军阻挡住刘襄的齐军,另一面再连下诏令,努力把这件事当成一桩误会来处理,对刘襄大事化小,归还三郡,责罪吕角,更准备通过将其弟刘章提拔为北军代理统领的举措,表示对刘氏家族的信任和安抚。

这时,吕产也不得不加快选择的步伐,范围缩小到三个人:楚王、吴王、代王。

楚王刘交是刘邦的亲弟弟,在家族中现在辈份最高。不过刘交爱好文才,交游儒士,吟咏勤学,对长安城内的两宫风雨一点兴趣也无,立刻谢绝――这点倒是和吕禄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王刘濞是刘邦的侄子,精明强干,仁厚爱人,原本是好人选。没想到吕产刚试探一下,刘濞的回信就到了,声明自己在吴国深受百姓爱戴,吴国又极富庶,这个吴王当得名利双收,心满意足,乐得在这杏花春雨的江东颐养天年,对于“关中沃野、崤函险固、风寒干燥”――“非所乐也”。

这么看来,只有刘邦的另一个儿子代王刘恒了。

刘恒的封地在代国,是河东之地,靠近北方边塞,也就是后世的山西周围,国都建在太原城。刘恒今年二十三岁,母亲是刘邦的妃子薄夫人――这就是吕产了解的全部了。

至于刘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群臣都没什么印象。搜索枯肠,也只回忆得出一个面色苍白、身材瘦削、沉默寡言、朴实本分的青年来。

吕产叹息一声。这刘恒的能力、智谋、气度只能暂时都不做要求了,把他召进都城来坐这两把头等金交椅之一,做自己权力相等、足以制衡的同僚――谁让人家姓刘,是天潢贵胄呢?有刘恒在,长安城里那些热血愤懑的刘氏子弟们也该满意了吧。

吕产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有一次想来想去,忍不住随口问了吕莹一句:“姑母,这刘氏诸侯王中,就再找不出来有点才能的人物了么?”

吕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也许有几个吧。不过前几年,都被姐姐杀掉了。”

吕产悚然,一下想起许多破碎的往事――吕雉某些时候的歇斯底里,那几个冤死的刘氏诸侯王。

他心中叹息:怨恨与误解都不是没有来由的。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前人结怨,后人遭殃。

于是,自从八月初三之后,这二十多天来紧锣密鼓、一波三折的选择定夺,以保证刘、吕两家的分权平衡,并借此稳定局势的工作,便终于告一段落。

征召代王刘恒入长安的信使,已经定于在今夜公开宣布、家宴结束后出发,而这次家宴,也有望成为刘、吕两家正式化干戈为玉帛的和好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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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两家之间互相的敬酒之礼,无论如何少不了。吕禄先一手持杯、一手拿着个大酒壶,走到西边诸席旁,一个一个敬将起来。

刘氏子弟平时都觉得吕禄爽快风趣,重情,讲义气,人又率直坦荡――是以虽然对他身居的高位甚是眼红腹诽,但对他这个人倒没有太多恶感。吕禄又是千杯不醉的量,一大杯一大杯地酒到杯干,众人更是心中叫好,一个个都客客气气和吕禄干了杯,脸上难得地挤出点笑容。

走到刘章身边时,吕禄伸臂揽住刘章肩膀,甚是亲热,低声道:“兄弟,咱俩不客气,你能喝多少喝多少。”他知道刘章酒量不行,再看刘章刚才一杯杯罚酒喝个不停,现在脸色已经通红,生怕他马上就要醉倒,不能代表刘氏家族过来给吕家敬酒,以至于冷落了气氛。

谁知道刘章平时都是内向躲酒,今晚却喝红了眼,站起身来,紧紧拉住吕禄臂膀道:“禄哥,小弟承蒙你……你看得起,还对小弟有救……救命之恩,小弟终生难忘!禄哥光明磊落,是大……大丈夫,和别人不一样,小弟这杯酒无论如何也要满饮!”

刘氏子弟们难得见刘章如此豪爽,都在旁边鼓掌叫好。

吕禄既向来欢喜这热闹的场面,心中又微微担忧刘章的失态。他一边喝彩,一边帮刘章大杯倒酒下去,看似有气魄,其实故意溅出来不少。他一举杯,刘章看也不看,一仰脖全喝了下去。

吕禄一大圈转完,回到东边席上,不忘微笑着朝西边席上的诸人连连拱手。坐下来后,他低头对吕产道:“章弟快喝醉了,先让他来给咱们这边敬吧,敬完了你再去。”吕产素性严谨矜持,本来就对这敬酒应酬之事觉得有点尴尬,现在能拖一时也好,想想该说些什么客气场面话,于是道:“好。”刚想让樊云梦去把刘章拉过来,偏偏樊云梦正好站起身来,道:“我去更衣。”便离了席。

所谓更衣,乃是如厕的婉语。这飞仙阁修得四面通透,风景极佳,唯一的坏处正是若要如厕,得走下数层楼梯,到下面几层楼才有。

吕产对吕莹使个眼色。吕莹点头,派侍女去请刘章过来。

刘章纵然喝得云天雾地,不知怎么地,却对樊云梦的一举一动始终心有灵犀。樊云梦刚站起来,刘章的眼光便瞥了过去,看到樊云梦低头对吕产说了一句什么,吕产微笑点头,樊云梦也微笑,转身走出去,沿着楼梯下了飞仙阁。

刘章的目光一直跟着云梦,直到看不见为止。一转头,侍女已过来请。他对吕莹这位岳母大人甚是敬畏爱慕,不敢怠慢,踉跄着站起来,整肃一下心神,走到吕莹那一席边上去。

吕莹微笑道:“章儿,今夜这么热闹,欢喜么?――看你好像很开心,喝得脸也红了。你看,刚才你禄哥过来给刘家子弟们敬酒,你去那边也和你吕家的亲戚们喝一圈,好不好?”

刘章的性格纯善软弱,又是吕家的女婿,本来就对刘、吕两家的暗战、敌视甚是迟钝――若不是因为对云梦和吕产的嫉恨,早就坐在吕家众人中混着一起喝了。此刻自然没什么意见,道:“好,那孩儿过去便是。”

他和吕莹说话之时,背对着诸席,没有看到有一个宦官正焦急地快步上楼趋入飞仙阁,从席间悄悄走到吕产身旁,附耳对吕产说了几句话,吕产神态虽然自若,还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刘章回到席上,拿了酒杯和酒壶,朝东边诸席走过来。他今晚借酒浇愁,恨不得直接醉倒,省得半夜里还翻来覆去想着云梦和吕产的事情,孤枕难眠,怜伤刻骨。此刻他已经有点眼花耳鸣,周围人的痛饮哄笑之声像是隔了一层水面,远远的,波涛荡漾着,一点也听不清楚。

他既过来敬酒,吕家诸人都知道他情深心软,对他私下里难免取笑两句,表面上却都很亲热,纷纷站起来“姐夫”、“妹夫”地叫个不停。他应接不暇,频频举杯,眼角余光却仍会不由自主地飘到云梦的座位上去。

空荡荡的。云梦还没回来。

他突然觉得开始想念云梦了。他想去找到云梦,对她说:我知道你和吕产的事情。我很难过,很生气,可我不会怪你――我怪不起来。你只要……只要什么呢?我愿意……我又愿意什么呢?他晃晃脑袋,意识开始有点不听使唤了。

喉咙开始发干起来,嘴里有些发苦。可是,比起心里的苦来,这些算什么?

云梦,我已经回不去了。他想着。过去二十年的父母双亡,兄弟相依,客居长安,都曾经让我觉得苦过。可是和现在比起来,那时的我不认识你,一个人逍遥自在地到处晃荡着,简直是开心得不知道什么叫忧伤――那样心无挂碍的日子,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他想起婚礼当夜,在洞房中,自己痴痴望着的云梦的侧脸,如此美艳,而云梦坐在那里发呆,若有所思……他突然气往上冲:莫非云梦是在想另一个人?

他已经转到了那“另一个人”的桌边。他低头看去,吕产正和吕禄在低声说着什么,神色严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举着酒杯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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