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繁花书之未央夜雪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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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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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吕禄一眼看到,忙站起来,笑道:“兄弟来啦!来,来,做哥哥的不敢当,非陪你三杯不可!”

刘章也笑,给吕禄倒酒,勾着吕禄的肩膀,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说什么,可是他的眼角始终瞥着吕产。

这一桌,满席的人都和吕禄一起,站着,陪着刘章喝酒,说笑着,只有吕产正襟危坐,低头沉思,似乎正在盘算一件极棘手之事。

突然,吕产长身站起,对吕禄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吕禄愕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给吕产使个眼色。吕产恍然,对刘章拱手笑笑――这笑显然有点勉强――道:“章弟屈尊来敬酒,我岂敢不喝?”说完拿起酒杯,对刘章虚举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正色道:“你们慢慢喝,失陪了。”说完转身欲走。

若是换作别人,这等干杯虽然略带敷衍,刘章最多心里稍微有点不悦,凭他的好脾气,多半还要笑笑道:“你先去忙,先去忙。”

但是此刻,刘章觉得吕产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腾地就热了起来――你这等无视我!众人都和我喝得热闹,只有你这般推托,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不是心中有愧是什么?

他气往上冲,一时间,这几个月里压抑下去,既因爱生惧,无从在云梦面前发作,又因怕丢人,无法对任何人诉说的委屈之情,蓬然勃发。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你抢走了云梦。因为你,云梦从来都不曾完全倾心于我过。

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一伸手拉住吕产的雪白衣袖,道:“产兄,莫要急!小弟和你再喝三杯!”

他半天来又是喝酒,又是敬酒,神智既不太清楚,手上更是酒水淋漓,还不知从哪里沾了点肥腻的肉汁。大家都喝得脸热时,没人注意到这些,注意到也无所谓――喝到吐得满地秽物,还是照样坐在一边飞觞举筹的经历,席中又有几个人没有过?

吕产就没有。他从不曾喝醉过,以后也不会。

所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到了刘章的手上,看到自己白衣的袖子已经被沾染了一大片肉汁酒水,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抖,想往后抽出衣袖,抽了一半,又觉得不妥,停了下来。

奇怪的是,刘章神智不清,对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心中恼怒,暗骂道:“你太也看不起我……”手抓得更紧,丝毫不放松,本想说些什么,却全然控制不住自己――或许是不想再控制了――竟然怪声怪气、如同哭腔地道:“表哥――”

满席的人都愕然。吕产再心思缜密,也想不通刘章怎么突然换了称呼,居然又喊得如此人。

刘章反而觉得释然。所有的苦、所有的酸,都重重堆在自己心里,憋得紧紧的,憋得自己已经快疯了,喘不过来气了――既然如此,就都说出来吧,反正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这样和云梦过一辈子,和云梦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他望着云梦的空座位,凄然道:“表哥,她才刚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等不及了么?你是要去找她么?你放过她,好不好?你不放过她,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大家越听越不成话。心思敏捷点儿的,已经猜出来了前因后果,脸上变色,神情甚是尴尬。

吕禄见事不妙,一把将刘章拉过来,大笑道:“兄弟,你产哥没酒品,别管他!咱们喝!”

越是有人拉,刘章越是豁出去了,不知哪来那么大劲,往外硬是要挣脱吕禄,一边还紧拉着吕产,乱嚷道:“我求你,别去找她,好么?我求求你,我求你……”

吕禄心下恼火,牢牢搂住刘章。吕产脸绷得紧紧的,站得笔直,只用力朝后拉袖子。旁边的人要息事宁人,都纷纷围住刘章,帮着掰他抓住吕产衣袖的手,七嘴八舌地道:“好啦,好啦,醉了就不要喝了!”“醉啦,醉啦!”

这边一纷乱,刘兴居在西边席上抬头望去,只见二哥刘章被一群吕氏的人围拥着,被许多只手拽着。吕禄紧搂住二哥的肩头,把二哥的身体扳成一个朝后的弓形,二哥挣扎着,朝前伸出手去――他脑袋“轰”的一声,跳将起来。

他们三兄弟相依为命长大。刘襄比他们俩都大得多,他和二哥刘章年龄相若,感情最深,人又是个火爆脾气,想都没想,就朝东边人群处跑过去,喝道:“放开我二哥!你们干什么?”

西边席上的刘氏子弟刚才已经看到东边的混乱,正分不清到底是闹酒玩、还是真劝架,忽然看到刘兴居一跃而起,疾奔过去,都觉得大事不妙,“哄”的一声,全都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朝刘章那边涌过去。

而东边其他席上的吕氏诸人哪里又是省油的灯了?一看这架势,也“刷”地齐齐全都站起,疾步赶过来。众人围在外圈,谁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吵吵嚷嚷。两边众人血气方刚,平时本就互相看不顺眼的甚多,现在又都是醉醺醺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只手戟指相对,已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刘章被这么多人连拉带拽,喝下去的酒全在胃里翻腾,一阵阵恶心,只觉得随时都会呕吐出来。他烦躁地挥着左手,想把面前的人赶开,好让自己吐出来,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牢牢拉着对方的衣袖。好不容易将一阵翻江倒海压下去,他抬起头,呆呆地直视前方。

那是一张铁青的、鄙夷的脸。是他在噩梦中见过许多次的,慢慢亲吻向云梦的脸。

那张脸渐渐狞笑起来,恶魔一般,似乎在对他宣告着:云梦永不再来,永不。

他的左手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凭记忆,他知道那是可以用来赶走恶魔的。他将那东西拔出来,闭紧牙关,朝着对面用力一挥,自己心里却恐慌得要死。

周围一片惊呼,接着众人纷纷退开,刹那安静下来。

他恍惚半晌,忽然觉得心中异样。转头望去,云梦就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

他果然始终都是感觉得到云梦的,随时随地。

突然开始心虚起来:我这不是发酒疯么?借酒撒泼,把好好的家宴给搅了,云梦肯定要生气了。

他后悔起来,想要赶快收场、道歉。抬头望去,对面站的仍是吕产。白衣如雪,冷冷的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左臂上一道鲜红,正在逐渐扩散开。

再转头看看,自己的左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刀上还有一抹鲜血滴下来。这是三弟刘兴居的刀,他认得的――可是怎么到了自己手里?他果然看到刘兴居,就站在自己左侧,满脸困惑,腰间的刀鞘空了。

他再环顾,周围刘氏的、吕氏的,都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他。

他脑海里一片纷然。完了,我闯祸了。原本还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现在突然觉得,我又在失去很多东西,而且是不可挽回地失去。

他看到云梦已经到了吕产身边,咬着牙将一条粉色手帕系紧在吕产的左臂伤口上方。吕产看看云梦,踌躇一下,稍微挪开了一点点距离。云梦脸红了,对呆站着的侍女怒喝道:“去叫御医来!快跑着去!”声音已经有点变了调。他从来没见过云梦发火,更是吓得心乱跳。

有人站到自己身旁,是岳母吕莹。他更加羞愧了,躲避着吕莹的目光。吕莹早已看明白了,见他那副又歇斯底里、又胆战心惊的样子,觉得一半气恼、一半可怜,不过气恼更多――这个平常老实软弱的孩子,突然闹这么一场,坏的不是一次家宴,是一件大事。

此刻,那任命刘章代理北军统领的好消息,再不可能提起。吕莹望向吕产,吕产神色镇定,走上几步,在吕莹耳边低声道:“皮肉伤,姑母勿忧。征召代王入都的使节,还是照样派他走吧,不过推迟一下,等到明天朝会上再宣布就是了――刚才军情急报,荥阳前线有变故,侄儿先去问清具体情况,再回禀姑母,怕是要连夜找几个人商议,拿出个方案来,明天的朝会上就要颁诏了。”吕莹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吕产朝楼梯口走去,回头看看伫立在东西两边的吕氏、刘氏众人,微微苦笑,肃然拱手,朝众人深施一礼。众人机械地纷纷举手还礼。吕产转身离去。两个胖胖的御医衣袍松散,正气喘吁吁地刚爬上来。云梦看看刘章,轻轻跺跺脚,怒道:“夫君,你怎么……”说不下去,追着吕产而去。吕产对两个御医一挥手,道:“两位跟我下来包扎!”人已下了楼。两个御医愕然对视,又气喘吁吁地顺着楼梯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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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刘章失魂落魄地走下月华台,登上自己的马车时,周围的马车已经都走光了,一片冷清。

管家见前面众位公子离开时的气色都不好,有点害怕,在车窗外轻声问:“侯爷,你没事么?夫人刚才自己走过去了……”

刘章已经无力说什么,痴痴地问:“我在上面呆了多久?”

管家道:“戌时马上就要过了。”

刘章算了一下,自己上这月华台,不过是半个多时辰之前的事。可是这一上一下之间,已经有恍如隔世之感。他直觉着,很多东西回不来了,可是还想不起是哪些,也不敢想,于是靠在垫子上,疲惫地道:“回家吧。”

管家道:“是。”骑在随从马上,冲着前面的赶车夫大声道:“侯爷回府!”车夫挥动长鞭,赶着这四匹一色的纯白骏马,拉动着华丽的银饰马车,朝着西北方的北阙甲第、朱虚侯府隆隆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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