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劲弩手的弓弦拉满，微微颤抖着，没人敢射出第一箭。

他终于弯下腰去，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从嘴边抹掉了一丝血迹，艰难地挺直身躯。

他刚才全力出剑，不再屏息，已经吸入了不少粉红雾气的毒，不过是用内力强行压下去而已。身上也已经中了好几枚剧毒暗器――这些暗器他本都躲得开的，但他宁愿只攻不守，才好把剑意酣畅痛快地使用到极致。

没有找借口逃离，没有丑陋的缠斗，没有苦苦的挣扎。他选择了最干净直接的打法――玉碎。

此刻，红雾和暗器的毒气都已经顺着血脉开始攻心。他知道，自己已经只有一两分钟的生命了。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绛红死士尸体，他还是不由自主摇摇头，冷哼一声。

但，并不抱怨，并不愤怒――在暗器横飞的尖锐刺耳中，这已经不再是君子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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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走回台阶上，随随便便地坐下，将那把铁剑端端正正地横放在自己的膝头，不再去看院中的众人，而是仰望着天空。

阳光依旧灿烂，他眼神的光芒却已经逐渐黯淡下去。

终于，他长长叹出最后一口气，头颅慢慢低垂下去，喃喃道：“嗯，到了那个世界，应该可以和他们一起天天切磋剑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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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勃、陈平带着士兵们从永寿殿中退出来，一时间都有点沮丧，相顾无言。

他俩心中都升起同一个念头：若是吕氏家族真的先翻脸动手的话，根本不需要吕禄的北军、吕产的南军，单一个吕更始带上长乐宫的几百校尉郎官，已经足以将他们这群失势侯爵全部杀光。

此刻的长乐宫中，已渐渐寂静下来。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微弱的惨叫和呼救，很快又消失了，只有细细的回声，还在空荡的宫墙内回旋。

许多尸体远远近近地零落躺着――殿宇之前，院落之中，宫门之外，道路之上，数也数不清。

云端的数百只乌鸦已开始聚集起来，黑压压地越来越多，四处“嘎嘎”地盘旋着。

陈平捏着鼻子，厌恶地纵马从杂陈的尸体上越过。他是文官，很少上战场，受不了这么多鲜血的腥气。

远处，几个军官正在大声招呼着士兵们把尸体都拖拽过去，集中起来，堆起一座座高高的小山。人们的头颅和身体混乱地叠压在一起，手脚软软地垂下来，挤得身上都变了形。

铁骑兵们纵马奔过来，手里拎着一桶桶油，呼啸着从尸堆边经过，连油带桶扔将上去，看着油渐渐从人们的头上身上流淌下来。

劲弩手背起长弓，手握着火把走近尸堆，在十多步外停下来，远远地用力将火把抛过去。

一股股黑烟爆炸般地轰然喷出来，接着就是火焰腾腾地冲天而起。头发的烧糊味和肉的焦臭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陈平皱皱眉头，鼻子捏得更紧了，转身走开。

――那天上午，住在长安城中的百姓们，虽然根本到不了长乐宫附近，但是看到远处天际的乌鸦，宫墙内升起的黑烟，便都已经在窃窃私语中，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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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奔回来的将领们，都向周勃和陈平报告了同一个消息：

没有找到吕产。

接着，在东、南、西三面宫门堵截的几位老侯爵们，也派人来报信：从这三处侥幸逃出来的人们都已全部被杀。中间没有吕产。

陈平冷冷道：“他绝对不会在什么角落暗道里躲起来――那就是真的不在长乐宫中了。”

周勃的神色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阴沉。

突然，一个军官纵马飞奔过来，报告在未央宫的东宫门里不远发现了吕产乘坐的相国府马车，还有车夫和仆人。盘问之下，只知道吕产早上到了东宫门内，下车后，说要自己步行进未央宫去，也没说有什么事，只让他们在门口等着他。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周勃的脑袋轰地一声，脱口而出道：“他要挟持太后皇帝来对抗咱们！”

陈平道：“若真是如此，咱们就被动得很了――投鼠忌器，又不好真对太后皇帝下手。”想想忙问那军官道：“刘兴居有没有什么消息？”那军官摇摇头道：“刚才报信过来说正在监视着太后和皇上，一切无事。”

周勃策马转身，朝未央宫方向奔去。陈平紧紧跟上，道：“有刘兴居在，暂时问题还不大――怕就怕未央宫的封锁不严，等咱们到的时候，吕产早就出去了，甚至出城了……”

周勃的眼神陡地凶狠起来，闪过一丝丝恐慌：“老天，他千万莫要到南军的军营中――也千万莫要到宣平门外的护卫亲军中。”

他俩对望一眼，突然气短起来，都开始有种功亏一篑的预感。

吕产，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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