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冷漠地对自己说――没有“如果”，不想“过去”。
只是一到了梦中，他才会无奈地承认，自己的每声叹息，都是以“过去……”开头，以“如果……”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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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轻轻的鼾声响着。他略略一惊，用力回想一下，记起来了――那个红衣服的陌生小女孩还趴在自己腿上睡觉。而自己刚才居然也靠着槐树，就那么睡着了――这可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白天睡觉？
他喟叹了一声，忍不住想：我真的累了。
――昨天夜里，电闪雷鸣，大雨如注。他本来就睡得很少，深夜坐在垫子上，望着外面一次又一次照亮天地的电光，无端地心乱起来，眼前总跳动着当年在孟津城外大堤上祈拜时，那一道落在自己身旁，贯穿天地的闪电。
今天――九月四号――清早，宦官过来报告，说小皇帝一夜出了几身透汗，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看样子到中午时分便能正常用膳了。
吕产心中宽慰，觉得只要小皇帝平安，他便可以继续按照原计划去将战局分解、政局稳定。于是决定立刻动身进未央宫，等到中午时亲自观察一下小皇帝的恢复情况，若无大碍，便当即辞行，出宣平门和护卫军队们一起赶往函谷关了，估计傍晚就能到――只比原计划推迟了一天。
等马车踏着初升的晨曦，进了未央宫东宫门，他突然发觉：现在才刚早上，距离中午还有几个时辰――自己该做什么？
他前两天临走前，已经将所有政事分配给了几个还算有点才干的吕氏诸侯们去做，详细地告诉对方整个流程中的细节事项，认真叮嘱要把重要奏章专人报告给他，才带着点不放心离开长乐宫――但他向来喜欢干净清楚，不愿拖泥带水。此刻既然已经全盘交给别人处理，权责分明，各司其职，他便毫不留恋，不打算再往长乐宫去过问――否则反而显得对别人不信任。
于是此刻，没有政事需要面对，又一时不能动身――岂不是这个上午无事可做？他反而不习惯起来――很多年都没有闲过了。
没有娱乐，没有假期，没有节日。
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几乎由一模一样的繁忙节奏组成。奏章流水一般，从不会减少；帝国三天两头总有大事小事发生。
有时他忍不住也会想：什么时候等我闲下来了，我也要去……
――那时他总会想起当年孟津县令说的那句话：“相国什么时候享清福了，就说明我大汉的百姓都安乐了。”
结果今天居然真的“闲下来了”，他坐在马车里思索了很长时间，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最后，他终于决定独自去天禄阁看书。下了车，吩咐车夫和仆人们在宫门口等他，便自己步行走过去。
清晨时分的未央宫内，一片寂静，只有零星几个宦官在慢慢扫地。
他一路到了天禄阁，上到顶楼，找了一会儿，却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那本《淮阴三略》，不知道去哪儿了。别的书他暂时又没兴趣，只好出了天禄阁，朝椒房殿方向信步闲逛过来。
这一逛漫无目的，殿宇众多，他随意走来，一会儿自己也有点辨不清身在何处。他想：反正现在没事可做，不要紧。总能逛出去的――于是干脆就拣僻静处走去了。
七拐八弯地经过几条小巷，看到一个掩蔽的小门，走进去竟然是个小小的雅致院子。角落里种着一大丛竹子，幽深得紧。院中有一棵大槐树，树下有条长长的石凳。他走过去，仔细打量，看那石凳还算干净，大概是昨夜被雨水冲刷过的缘故，于是整整白袍，在石凳上坐下。
坐得久了，不由得出起神来，恍惚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妻子的身影总在面前闪动――他一盘算，也许是有原因的吧――过几天就是年尾了，也正是妻子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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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地仰着头，静静地。
雨水冲刷过的青石地面光滑如镜，照出他朦胧的白色身影。上午的阳光从槐树叶片的缝隙里斑斑驳驳地漏下来，明亮地在他衣服晃动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个院子里都轻轻回荡他细微的吸气声，幽静寂然。
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安宁、悠闲过。
就在这时，那个胖胖的、红衣服小女孩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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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周勃和陈平已经进了未央宫，派出许多卫士谨慎地四处搜寻吕产的踪迹，两人则在焦急地等待回音。传令兵已经来回报――覆盎门外的南军军营平静如常，宣平门外的相国亲军也依然在原地等待，看不出有吕产来过的迹象。这只能让他们两人更加纳闷：吕产究竟到哪儿去了？
突然，一个卫士快步奔来，神色仓皇，到陈平身边贴耳说了几句话。陈平脸色一变，对卫士说了几句话，将他打发走，然后朝周勃使个眼色，带着近百卫士向南走去。刘兴居也和几十个校尉郎官紧紧跟在后面。
一边走着，陈平一边靠近周勃，低声道：“发现吕产了。在昭阳殿附近一个偏殿的院子里。他和一个小女孩坐在一起。那小女孩趴在他腿上睡着了。吕产自己也闭着眼，很像睡觉的样子。”
周勃瞪大了眼睛，断然道：“有诈！是圈套！”
陈平道：“那是当然――吕产会在白天休息甚至睡觉？鬼才信！”他摸摸稀疏的胡须，冷冷道：“他够狠，居然不去调动南军对攻，也不出城和亲军东走，去引来三辅军勤王，而是就在未央宫里直接摆下陷阱，来朝咱们反戈一击。不知道那间偏殿里，他埋伏下了多少高手――反正到了这一步，怕也没用，直接拼了算了！我刚才已经传令把所有的铁骑兵和劲弩手都调进未央宫来，就在那间偏殿附近和吕产来个你死我活！”
周勃脸色铁青，缓缓道：“就是不知道他还留了多少毒计和后手……居然这么镇定自若地一个人诱敌，有恃无恐，等着我们自己过去……”他的手握紧刀柄，微微发抖，“我总有点自投罗网的不祥预感……”
刘兴居凑过来，气鼓鼓地道：“拼死也罢！就算是陷阱，掉下去前也得狠狠咬他一口。”他自己又突然疑虑起来，问：“那个小女孩会是谁？是吕产劫持的人质？还是深藏不露的最后高手？”
周勃的手又抖了一下，不满地瞥了刘兴居一眼，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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