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禄突然冲周勃招招手,道:“周统领,代王太嫩,又受了伤,再被我挟持要晕过去了。你过来换换他。”
周勃没想到居然要让自己去做人质,本能地反驳道:“我岂能任你宰割?”
话一出口,再看看众人的眼神,他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此刻本该是义不容辞、大表忠心之时,否则岂不是显出他没把刘恒的安危放在心上?可是他确实没觉得刘恒更重要过――刘恒直直地望着他,似乎还有恳求之色。但是真要他过去,由吕禄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他还是不敢。
踌躇片刻――他觉得很短,周围人都觉得极其漫长――他终于站起身来,故作豪迈地道:“吕禄,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放过大王!”
他感觉出来,自己现在再装忠臣也晚了。刚才那十几秒钟,他内心里所有的轻重权衡都被大家看了个一清二楚。
吕禄摇摇头道:“周统领,不太对么。这大殿之上,照礼节规定,臣子是不许带兵器的,否则便是意图弑君――你怎么随意就把剑带进来,手还把剑柄握得如此之紧?不怕上前来误伤了代王么?”
这个规矩,刘兴居都没敢违反,刚才老老实实把刀放在殿外的校尉那里。周勃倒是没把带剑当回事儿,现在却几乎成了叛逆之心的罪证。他忙不迭地把剑解下来,一边辩白道:“忘了,忘了……”
吕禄叹口气道:“今天是带剑进殿,明天就是要求免去参拜之礼,后天也许就逼迫皇帝封你为王,再赐你九锡之荣耀了……太史令,是不是奸臣篡权,都有这么一套过程?”
太史令捻须道:“史书上倒不曾写得太详细……不过论起理来,都是这样一步步越来越放肆的……”
周勃气得狠狠瞪了太史令一眼。他走到刘恒身边,故意正襟危坐下来,以示正气不惧,手却不禁微微发抖。
吕禄右手一晃,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黄金匕首,搁在周勃咽喉上,左手那把白银匕首轻轻从刘恒喉咙上撤去,冷冷地道:“代王请坐开点。喝两杯酒压压惊。”
刘恒面色惨白,往后退了几步。窦姬扑过来,连忙查看他的咽喉,见伤口不深,放下心来,拿出块雪白手帕来轻轻替他擦拭血痕。刘恒紧紧搂住窦姬的腰,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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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禄用左手举起一杯酒,缓缓喝尽,道:“好吧,故事还没讲完,大伙儿接着听――太史令,问你第三个问题。那权倾一世的奸臣赵高,后来又是什么结局?”
太史令道:“后来新的秦王赢子婴即位,生怕落个和前任嬴胡亥一样的结局,就设计杀掉了赵高。”
吕禄点头道:“嗯,大臣杀皇帝,皇帝便也杀大臣――不过,嬴子婴无权无势,要杀掉赵高,若是没有我们幻影部队的帮助,谈何容易?”
太史令两眼发光,道:“你的意思是……”
吕禄道:“正是。梁王彭越扮成赵高的贴身卫士,亲手刺死了赵高。”
太史令忍不住拍案道:“梁王真英雄也!暴秦的这个大奸大恶,可怜到死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谁人手里!”
吕禄道:“是啊。赵高一辈子惯玩指鹿为马的把戏,却分不清自己身边之人的真假。”他突然又俯到周勃耳边,冷冷道:“周统领,你也不比赵高更聪明。日后眼睛瞪大点,多看看周围的卫士,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两个是皇上派来的。”
周勃大叫道:“你休要胡说!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怎么会想要杀我?”说到“忠心耿耿”几个字,自己也底气不足起来,忍不住看了刘恒一眼。
刘恒低着头,不去看他。
吕禄奇道:“咦,我的意思是皇上敬重你,专门派卫士去保护你,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皇上是要杀你的?莫非你对皇上已经有防备之心?”
周勃张了张嘴,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吕禄放下酒杯,道:“太史令,最后一个问题,汉王刘邦当时比起项王来,军力、人望都天差地别,为什么是他先进了关?”
太史令道:“因为汉王是从南方的武关进入的。武关那时防卫极其薄弱,就连数量不多的汉军都抵挡不住。”
吕禄道:“武关极其薄弱这个消息,汉王刘邦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过来。吕禄果然接着道:“汉王能够走大运,先入关,在诸侯中树立威信,收服关中人心,乃至以关中为根据地发动日后的楚汉之战,最终夺得天下,都要多谢彭越和幻影部队的功劳。”
他的话锋一转,带点伤感道:“可惜,彭越立下这许多不世奇功,为人又毫无野心,只是骄横狂妄些,最终还是被刘邦嫉恨,竟然灭他的九族――”他的目光扫向下面的众人,又看看刘恒,微笑起来,道:“何况是一群有野心、又贪权的大臣们呢?――若是能始终都和皇帝和睦相处,那才是怪事一件。”
他叹口气,伸出左手,小指习惯性地轻轻挑一下眉毛外侧,又用食指向下一一点指众人,道:“我看着你们坐在这同一个屋顶下,所谓君臣,所谓同僚,此刻杯酒言欢,其实一个个都早已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为了功名利禄争个你死我活……”
陈平嘴硬道:“你休要挑拨!我们同舟共济,坦诚相见,怎会急着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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