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云和英无夜上了车,看着英无夜将包裹扔到角落里,对英无夜笑道:“这辆马车原本打算是接汝阴侯大人去献功的吧?如今却送我们出城。‘至于城门的守卫,哼哼,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汝阴侯府的人太过无礼!’”
英无夜听她模仿夏侯婴的口气惟妙惟肖,忍不住也笑起来,道:“你不觉得我今夜的演技特别好么?”
婉云月牙眼弯弯地,故作惊奇道:“对哦。我一直以为你就是那么副冷冷的、呆呆的、笨嘴拙舌的死板模样,连甜言蜜语都半天吭哧不出来一句,不晓得你刚才怎么装得那么像,还以为你真的中了寒毒哪!一副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样子。”
英无夜叹道:“演得太用力了,一辈子的夸张表情都用完了,以后恐怕只会是一副更死板的模样――你会不满意么?”
婉云望看他,脸忽然晕红起来,轻轻道:“我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没用女孩儿’,能一辈子看着你的模样就欢喜了,哪里敢对你不满意?”
英无夜一愣,想想才明白过来是自己刚才掩饰身份时形容婉云的话,心中甚是感动,想说点什么,果然半天都吭哧不出来一句。
婉云看他窘迫的模样,扑哧一笑,道:“好啦,好啦。慢慢想,罚你想好以后对我多说上十遍八遍。”又道:“你那条红巾以后不能用了,要我给你做条新的么?”
英无夜道:“戴了十五年了,刚才忽然觉得,其实不戴也没什么。反正父亲留给我的那条,已经收藏起来了。”他望着窗外,道:“我倒是想让你做两条雪白的巾,一条给我戴,不一定在颈上,也许系在臂膀上。一条你自己扎在头发上,就像我妈妈以前那样。”
婉云伸手将头上的青玉簪拔下来,甩一甩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下,双手比划着道:“是这么扎起来么?”
英无夜道:“对啊。”
婉云道:“好。不过白巾做好了,你可以先戴上,我的还要等一段时间再用来扎头发。”
英无夜奇道:“这有什么难的?还要慢慢学么?”
婉云轻轻叹口气,道:“笨蛋,真是笨蛋――”她俯过身去,搂住英无夜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轻轻道:“那种扎头发的方法,是成亲之后的女子用的。懂么?要先成亲……”
英无夜的脸也红了起来,吃吃地道:“我怎么知道……那就等到成亲吧……”
他说话的声音太大,立刻被婉云捂住了嘴。外面的昭叔还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婉云害羞起来,撒娇对窗外道:“昭叔,我们的悄悄话,你不要听么。”
昭叔道:“嗯,我只是想起来问问小姐,从哪座城门出城?”
婉云道:“走清明门吧。”
车轮辚辚,沿着夕阴街的黄土大道朝清明门方向而去。
此时,未央宫中,刘恒的御辇也已出了薄太后的寝宫,身边跟着一群从代国带来的心腹卫士们,朝昭阳殿行去。
刘恒坐在御辇中,觉得接风宴的酒还是喝多了――当时不觉得,现在开始上头,胸臆之间阵阵难过。
他想着,明天就要做皇帝了。喝酒误事,以后不敢再多喝了。
一路上听到两边有奇怪的声响。他掀开车窗,看到在两旁宫殿的院门前,大红灯笼摇晃的烛光之下,一些穿着七彩衣服,脸上抹着青黑色油彩的人,正在低低的鼓声伴奏下,张牙舞爪地慢腾腾跳来跳去。
这个风俗各处皆有,他的代王宫里也有,不过没这么规模大,也没这么华丽。眼看早过了亥时,马上就到子夜,正是新年旧年交替之时,也许会有各种恶鬼出来作怪,而这些仪式般的舞蹈,正是为了驱邪、辟灾,把冒头的恶鬼们赶走,称为“舞傩”。
他看得有趣,又觉得车厢中憋闷,想醒醒酒,便跺了跺脚。车辇停了下来,窦昌凑近过来,刘恒道:“不坐辇了,换马。”
一匹纯白色无半根杂毛的御马拉近过来。刘恒刚出了辇,一股冷风立刻迎面扑来,他打了个寒战,觉得精神了许多。窦昌忙拿过一件大红的毛皮斗篷来,披在刘恒身上,谄媚地道:“皇上,莫要冻着。”他点点头,系紧斗篷,翻身上马,慢慢朝远处的昭阳殿走去,一边朝左右张望那些缓慢跳动、青黑色奇形怪状的舞傩人。
缓慢而沉重的鼓点轻敲,他们背后张开羽毛的斗篷,手执着象征恶魔的狰狞面具,一步一步有节奏地向前跳来。而另一群人则举起桑木的小弓,搭上桃木的小箭,朝那些恶魔们一次次有气无力地发射着。周围的人群低声吟唱和歌。
刘恒看得有点恍惚。他忽然发现自己牵住马缰的手有点冻僵了,便不停地呵着气,气一出口都变成了白雾。
风越来越冷了,刮在脸上,凛冽如刀。
不久,到了昭阳殿门口。大门仍然闭着。窦昌抢步上前,用力推开了大门,先走进院子里去,刚迈了两步,突然轻呼一声,退了出来,望向刘恒,甚是紧张。
刘恒觉得奇怪,酒意有点涌上来,既不害怕,也不喊卫士们上前,而是自己哼了一声,显出威严的样子,策马向前,踏上了昭阳殿门口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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