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这个圣诞节前夕，豆子又留下晚修了。

因为她们一堆女生早就约好了要到麦当劳吃圣诞大餐。这个蓄谋已久的小秘密让女孩子们兴奋无比，早早地就买了礼物，又不彼此告知，带给别人惊喜实在是一件乐事。

那天下了课，豆子就和林月先过去了。小柯在后头远远地招手，然后拎着一个塑料袋冲上来。她们都往别人的手中望了一阵，然后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麦当劳里的人很多，都是附近要晚修的毕业班。豆子她们分别站在几张桌子旁边等人家吃完，好迅速占位子。最后还是林月动作快，还为盛宴找到了一个角落，拉来几张椅子，满满当当地可以坐好多人。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来了。

薛芸的后面照例跟着杨雨，但她似乎并不情愿，站在门口和杨雨吵了两句，杨雨只得看着她过来了才自己走上前，装作一人前来地打招呼。小柯指着杨雨哈哈大笑，说他活该。薛芸顾着和身边的女生聊天，并不回头。

大家三三两两地去买吃的，然后将薯条都倒在一起。豆子想起了小学时候去旅游的情形，同学们也是将自己带来的薯片和虾条倒在一个饭盒里，吃得很有滋味。

吃到一半，盛影来了，手里提了一个汉堡包，先叫道“杨雨你越来越胖了啊”，一屁股坐到林月旁边。大家起哄一阵。豆子隐约听到盛影跟林月说“他明年都不回来了”，林月听得有点呆。豆子侧过头，看到林月藏在袖子里的一条手链，简简单单的款式，掌根处坠着一个小银锁，那一定还有一条钥匙，大概捏在刘浩的手里。

托盘里的薯条消耗了一半的时候，小柯提议大家抽礼物。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放在一个空的托盘里，然后递到每一个人的面前。后来的盛影没有份。正在大笑的时候，周文和乔桥过来了，他们路过了，也想加入到这个派对里来。小柯将手一摊：“欢迎，不过你们没有礼物，不好意思。”于是两人就颇有兴趣地看着其他人交换礼物，拆包装，然后诚恳地雀跃。

豆子抽到的是一个女生的梳妆盒。她惊喜万分，拿着小木盒和那个女生拥抱。她最近忽然很想要一个梳妆盒，虽然抽屉里的都是些廉价的塑料玩意儿，大概跟最近地铁广告上一个对着梳妆盒傻笑的美人儿有关。

笑得那么傻。林月像个姐姐一样望着豆子，略带慈祥地责备起来。

盛影这时候坐到豆子身边，拍拍她的肩，然后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喂喂，我知道林和钧今晚和郑他们几个出去了，还有樱桃妹妹呢。豆子愣了一下，苦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老林的事不知为什么成了近来很火的一桩新闻，人们捕风捉影得比他们当事儿的还敏感，许多悲欢离合早已在人们口中演绎千百遍。有时豆子还希望那些是真的，起码老了会有点真实的回忆。他这人是这样的，对人很真，所以不会玩弄你的感情。盛影说话的时候如果能加一把扇子，就很像个媒婆了。

豆子问了个很笨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盛影“啊”了一声。豆子已经明白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你的行为多么不起眼，只要你还是个人，就有被谈论的资本。

可她这时想起的是另一桩事。每周六晚去补课，李清都被他妈妈逼着送豆子回家。这事也很快成了新闻，传到安安的耳朵里。上个星期，李清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沙沙。沙沙红着眼圈大声分辨，你不相信我就算了，我的人格不用你这种人来肯定。说得连特级教师也转过头来看，脸上带着强烈的不满。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沙沙都没有和李清说一句话。豆子这晚上小心翼翼地跟李清说，不用送了，啊？李清冷冷地说：“没有用的。”他比贼更像贼，和豆子保持了五米的距离，一声不吭，直到豆子进了大楼，他也没说话，转身就走。

世人真是好无聊！

豆子在心里叹一声。

周文竟然也当着众人调侃了豆子一下。这让豆子相当不满。她望都没望乔桥一眼，这是女性天生的警戒。

吃过饭，大家热热闹闹地回学校。豆子走在后头，林月和盛影说着什么正欢。冷冽的风偷袭了她一下，她抖抖身子，头脑好像清醒了几刻。这个年龄爱看的校园小说总是这样写道：“她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心却冷清得很。热闹有什么用，人还是孤独的。他又不在身边。”豆子有几分同感。十八的芳华，成天为了蠢动难过，也许真的到长大了才觉得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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