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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二猛的喊声犹如一声炸雷响彻在夜空。

栖息在不远处树冠上的夜鸟扑棱着翅膀冲向墨海星际。

金昌盛那颗波澜起伏的心被击碎了，疲惫的身体立刻被定格在寒冷的空气中。金昌盛僵尸般地伫立在那里，一路上被寒风吹落的泪水此刻凝结成满眼的雾霜，朦胧梦幻般的场面令他呆若木鸡。

独立营全体官兵林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个个稳如泰山、顶天立地，像一具具铁铸的雕像，虽然高低胖瘦各不相同，但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四周突然燃起的松油火把向天空弥漫着烟雾，在风的作用下像飘动的黑色纱幔，笼罩缠绕在营区的上空。一张张冰冷僵硬的脸庞，在光亮的照射下是那样的阴森陌生，瞬间形成了一个似鬼魅吹起的强大气流，钻进了金昌盛的毛孔里，迸发的血液里流淌着难以名状的恐慌，几乎把心脏赶出体外。

金昌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可怕，他以为，是刚刚被他结果的十条性命把他带到了十八层地狱。

“公鸡”起初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这种氛围下低下了脑袋。可不知为什么，它突然鬃毛竖立昂首抬头，“咴咴儿”地叫唤了两声，不停地刨着前蹄子。

金昌盛瞅了“公鸡”一眼，仔细地辨别了那个熟悉的喊声，认真地望了望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一下子冷静下来，想尽快弄清眼前的究竟。

“把他绑了！”耿营长神情严肃地望了望金昌盛，回头看了看老刘头和警卫员小王，“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动手？军法如山，对待逃兵不要心慈手软！”

“营长，你看……”老刘头瞅着金昌盛身上的冲锋枪和带血的包裹，面带难色。

“刘医手，给我拿下，”耿营长厉声喝道，“执行命令！”

“什么？留一手！”队列中突然有人说话，“我一直以为老刘头没有名字，原来他叫刘医手啊！哈哈，我明白了，营长是想让老刘头留一手啊！”

老刘头听到说话的内容，突然想起了耿营长的交代，更加明白了耿营长的用意。

“谁在说话？出列！”耿二猛犀利的目光扫射在战士们的脸上，“是谁在说话，给我自觉地站出来！”

“老耿，别找了，是我在自言自语！”教导员从那边走过来，走到了队列的前面。

“教导员，你……”耿营长带着责备的口气，“教导员，请你严肃军纪，否则，别怪我姓耿的翻脸不认人！”

教导员的嘴角蠕动了几下，没再答话。

“刘医手，警卫员，马上执行命令！”耿营长厉声厉色，咄咄逼人。

金昌盛像泄了气的的皮球一样，肩膀上的包裹和冲锋枪随即滑落在地上，“营长，教导员！”他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们，“我去杀汉奸和小日本儿，我没有当逃兵！”

“少废话！”耿二猛对金昌盛掉在地上的冲锋枪和带血的包裹不屑一顾，怒视着金昌盛，“骑兵团不是你们的梧桐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独立营也不是大车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关了你的禁闭你却不思悔改，你目空一切，胆大妄为，坏了我们的大事，警卫员，把金昌盛绑到营门口，给我毙了！”

老刘头和警卫员小王一个箭步冲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金昌盛五花大绑了起来，拉着金昌盛就往营门口走去。

全营官兵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耿营长的威严把战士们不解的目光压了下去。

“慢！”教导员急忙向前走了两步，打了一个停顿的手势，挡在了金昌盛的前面，“老耿，不要鲁莽行事！金昌盛自由主义严重固然不对，但我觉得金昌盛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关键是我还有个问题弄不明白，现在枪毙了他我的问题就会永远成为不解之谜，所以，我以个人的名义请求，先把金昌盛带到禁闭室，等我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了再处理他也不迟。”

“是啊营长，放了他吧，金昌盛从外面回来又是冲锋枪又是带血的包裹，看样子他一定立了战功、或者这里面一定有蹊跷，独立营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枪毙他呀！”队伍中一下子混乱起来，“营长，我们给你跪下了，请你三思，放了他吧！”

耿二猛沉着地望着战士们的表情，“大家请肃静，不是我姓耿的不讲情面，是军法无情！”耿二猛和教导员对视了一下，“不过，今天的事情也许事出有因，既然大家都力保金昌盛，那就先按教导员的意思去办，然后再视情况研究处理！”

“是，谢谢首长！”老刘头和警卫员顺坡下驴，拉起金昌盛就想往禁闭室的方向奔走。

金昌盛却用力挺着，两脚不肯离开原地，“营长，”金昌盛非常平静地看了耿二猛一眼，又望了望教导员，“既然独立营容不下俺，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死对俺来说没什么可怕，俺只是觉得可惜，”金昌盛故意加大了嗓门儿，“可惜俺没能死在鬼子汉奸的手里！”金昌盛又把目光转向老刘头和警卫员小王，“不过……事已至此，俺请求教导员就按耿营长说得办，请弟兄们下手狠了点儿，不要心慈手软，给俺来个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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