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的门口进进出出。进去的是拿着行李刚从家里赶来的，出去的是想趁着离晚自习还有的几个小时出去潇洒的。进去的一有空就想出来，出来的早晚还要进去。
我拎着书包往寝室赶，路上遇见了杨笑笑。这小姑娘人如其名，共产党给人以春天般的温暖，她能带给你夏日的热情。
“东东啊！来了啊！”杨笑笑不仅脸上带笑，声音也带笑。她是长沙来的，说着一口普通话，父母在这里经商。同样的一句话，用河南话读起来显得朴实，用普通话读起来显得动听。
“嗯，嘿嘿……”我应付着笑。
“哎，怎么不高兴啊？刚才见你们家莉莉了。嗯？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她好像也不怎么高兴。唉！小两口好好的吵什么架啊？好好过日子呗！我还羡慕你们呢！来，姐姐给你糖吃。乖哟！哈哈……”我也不知道我和杨笑笑到底谁大一点，她老喜欢称自己是别人姐姐。
“啊，事儿，一会儿都好了。”
“那就行，可别再欺负我们家莉莉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赵莉又成他们家的了。
“哦，中，知道了。”
“中，可得中啊！（小姑娘学着我说话）哈哈……走了啊！杨笑笑踏着自己mp3里的节奏出去了。
我本来还想问问赵莉借她的钱还了没，后来一想可能是杨小智的，他们把我搞糊涂了。
我没出去，在寝室点了根儿烟。本想翻会儿小说却没心情，睡了一觉就去上晚自习了。低头走到自己的位子，害怕迎合赵莉的目光，倒像是我犯了什么错似的。本是数学课，同学们在做练习，班主任老冯来了，说了一长段话：
“这个，大家先停下手中的活儿，说几件事情啊！这个我想大家坐在这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考上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大学。但是呢，大家也都知道，所有人都来挤这个独木桥容易吗？人们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不是？不论我们走哪条路，都是有成才的机会的。今天呢，学校把高一、高二甚至高三在内的所有班主任召集起来开了个会，给大家介绍了两条捷径：一个是艺术生，一个是中专生。啥意思呢？艺术生，就是高考的时候报考音乐、美术等这类艺术专业的学生，当然高中学籍保留。大家都知道，现在单指望文化课想考个本科，没有个五、六百分不行吧。话再明白点儿，大家也都知道咱们现在为啥坐在这里而没坐在一高、二高，不就是因为成绩差么！说实话，咱们学校每年单指望文化课考上大学的，三本以上的最多也就一二十个，而艺术生至少能考上七八十个。咱学校是老师范，音乐、美术老师的专业水平在全县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很多一高、二高的艺术生在放假期间还来找咱们学校的老师补课。大家可以问问上一届的学生，每年艺术生的专业成绩全都过线了，学校也敢给大家这样一个承诺。只要专业一过线，文化课只需300多分就可以了。这样如果想上个本科，只要你肯用功，还是很简单哩！啊，很简单哩！再说说这个中专生。大家应该也都发现了学校今年的变化，学校现在开设了华必信班、运通班、华硕班、海尔班、人本班、幼儿教育班，这些呢，都被称为中职教育。中职教育的目的，就是为各行各业输送合格的实用型人才。然而，受某些客观因素的影响，应试教育压倒了素质教育，精英教育压倒了职业教育，职业学校一度跌进低谷。面对职业教育的形势，学校确立了“一体两翼、专高互补、特色办学、创建名校”的战略，提出了“校企合作、企业冠名、订单教育、定向培养”的办学模式，秉承“德育为先、修身为上、技能为重、素质为本”的办学理念，制订了“中专为主、专高为辅、专业细化、大力培养龙头名牌专业”的办学指导思想，再造师资队伍，增值学校设施，做大做强职业教育，实现学校跨越式发展。（以上为老冯拿资料所念）这么一段话，什么意思呢？咱们学校今年和各大企业联合办学，凡是进入中专班的学生，第一学年在我校完成相应的文化课和部分专业基础课教学，第二学年则可以进入相应的公司去边领工资边实习。而且中专班的学生与学校都会签合同，学校将保障你的就业，如果对工作不满意可以进行调换，直到满意为止。当然了，在坐的各位如果有意要进入中专班，学校将会给你们办理中转学籍，但需另交2000元学费，大家都知道中专的学费跟高中的学费不一样。说了这么多，希望大家认真考虑一下，感觉自己实在没有升学希望的随后可以来我这儿报个名。但大家一定要跟家里商量一下，征得家长的同意。那行，就这，啊，继续学习吧！”
好长的一截话，把同学们都搞迷糊了。老冯后脚跟刚离开教室班里就一片哗然，数学老师像看热闹似的坐在讲台上。
“靠，咱这烂球学习，学美术吧！”
“可是！日他哥啊！”
“我日，你俩还懂艺术？！我只能上中专了。”
“唉！我妈还说高三要是进不了重点班就不让我上学了，得打工供我弟上。咱还不如趁早去上中专，到时候就业还有保障。”
“就是！上罢大学不还是得打工么！咱还不如提前出去闯两年！”
“靠！转成中专还得交2000块钱哩！球哩钱啊！”
“日他姐啊！学校不会表（骗）咱们吧！”
“应该不会吧！他还跟咱签合同哩！”
“屁！这年头学校不表（骗）学生表（骗）谁啊？！”
……
数学老师站了起来，同学们还在嚷嚷。老师拍了拍手。“大家静一下！这个，学校的政策嘛……呃，大家还是认真考虑下好。我也不能给你们什么意见，但是你们一定要慎重，我不……呃，总之一定要慎重，安心学习吧！”
本以为数学老师会给我们指条明路，可谁知她越说越含糊，搞得大家更是举棋不定，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给人一种推理片的感觉，越来越悬乎。班级整体看上去不那么吵闹了，可私下都在小声低语，传小纸条。传纸条的是班上的恋人，座位相隔较远，商量着要不要一起把青春奉献给职业教育。
下课。扬小智来找我。我瞟了一眼赵莉的座位，她低着头。
大西北。扬小智递过来根儿烟。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一根烟都快完了扬小智才打破僵持：
“老表，这事儿……我也方（没方法）说，当初一直瞒着你编故事就是怕你知道后不爽。我跟赵莉都商量就当以前啥事儿都没发生过，各过各的。其实初中的时候我们都好了，考高中的时候咱学习不中，只好来师范上球了。赵莉在一高上，俩人俩校，感情也慢慢疏远了。我曾经跟她提过分手，她不同意。后来为了挽救这份感情她也转到师范来上。然后你们就又……我看你们挺般配，就一直没跟你提以前的事。赵莉喜欢你，但又觉得对不起我，她是我们三人中最矛盾的一个。接着就到了暑假，我去找过她几次。有一次天很晚了，我赶不回她就陪我住在了旅馆，然后……事后俺俩都很后悔，她感觉对不起你。接着她就提出分手，说是想了半年终于想明白了，她想找的人是你，说以后要好好跟你过日子，说不要让我再打扰她。我都答应了。可谁知道那次之后竟然又多添了一个麻烦，那几天我实在是钱来处理这事，一直拖到开学才有钱，但我又喜欢上了苏星，碰巧她又过生，钱又不够了。那天看着苏星那样我真后悔，我……后来离开老憨饺子馆，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事儿早晚都要捅破，我也是冲动，感觉应该把遗留问题解决了，不能连累老表……”
我一言不发，听着杨小智的话。他说的诚心，我听起来心痛。大西北的灯泡是坏的，厕所里烟头发着的微光忽明忽暗。杨小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惊慌：
“苏星她，她……被人家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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